方国安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里面满是不敢置信,还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想起在明朝时,为了求个正九品的巡检官职,他给上司送了半袋银子。
却被上司一脚踹出门,骂他“泥腿子也配当官,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
现在陛下说,他这样的人,只要立了功,就能封伯爵?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浑然不觉。
他双手撑地,声音哽咽。
“臣……臣定不负陛下厚望!就算战死在江西,也得把九江守住,把吉安收回来!”
绝不让鞑子再踏进江南一步!
金声桓也跟着跪下,头磕得额头红了一片,连额前的头发都乱了。
他以前是左良玉麾下的游击将军,归顺夏军时还怕没人信他。
怕陛下会猜忌他这个“降将”。
现在陛下不仅没猜忌,还给他封爵的机会——这样的恩遇,他这辈子都没敢想过。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拼命打仗,多杀鞑子,多收复失地,绝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郑森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站在一旁的冯厚敦,语气恢复了沉稳。
“冯阁老,封爵的旨意,你即刻拟写——陈明遇追封‘忠毅王’,其子陈继业承袭伯爵。”
“刘泽清追封‘忠勇国公’,王允成、杨耿分封‘忠烈国公’‘忠安国公’;其余立功将领,按军功定爵。”
“用最快的速度昭告天下,贴在南京的城门上,送到各州府的军营里。”
让所有将士都知道,跟着朕打仗,有奔头,有盼头!
“臣遵令!”
冯厚敦躬身应道,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刚才还在担心文官们反对得太厉害,陛下会为难。
现在看来,陛下这招既安了武将的心,又堵了文官的嘴,还能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实在稳妥。
郑森又转向殿内的文官们,语气坚定却没了刚才的愤怒,多了几分耐心。
“你们担心武人做大,尾大不掉,朕理解——毕竟晚唐藩镇的祸乱,大家都记在心里。”
“所以朕早已设了五军都督府,甘辉、陈豹他们只管领兵打仗,训练士兵。”
“至于武将任免、军务调度、粮草供应,都得朕亲笔批准,五军都督府盖章,他们没权擅自做主。”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语气里带着自信。
“朕出自武勋家族,从江南打到江淮,大小仗打了上百场,军事上的门道,未必不如你们口中的‘武夫’。”
真有谁敢拥兵作乱,朕有信心收拾得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文官队伍。
每个被他看到的文官,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陛下的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对江南安危的担当,让他们那些私心杂念,都不敢再冒出来。
“眼下江西、安庆告急,军务优先,一切都得为打仗让路。”
郑森的语气又严肃起来。
“你们担心的捐饷,朕记在心里。”
等解了江西之围,稳住了江南的局势,朕会召集江南的士绅代表,一起商量个合理的章程。
该交的税要交,该捐的粮要捐,但绝不会让大家倾家荡产,不会让老实人吃亏。
更不会让那些偷税漏税的人占便宜!
“但有一条,朕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在此时阻挠军务,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是士绅还是百姓,休怪朕军法处置!”
他的声音里带着杀气,让殿内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文官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认了”的神色。
陛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反对也没用,还可能落个“阻挠军务”的罪名,得不偿失。
他们纷纷躬身,齐声道:“臣等遵令!”
郑森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对甘辉、陈豹等武将下令。
“甘辉,你率两万兵马守江淮,加固淮河沿线的堡垒。”
多派斥候盯着徐州的清军,别让他们趁机南下,断了咱们的后路。
“陈豹,你带五千水师沿长江而上,支援安庆的施琅。”
水师要护好粮船,沿途多派快船侦查,别被清军的小股部队袭扰。
确保粮草能安全送到安庆。
“施显、李颙,你们留在南京,负责招募新兵、调度粮草。”
新兵优先补充江西、安庆的前线部队,年龄别太小,身体得结实。
粮草要先紧着前线,南京的官员、宗室,都得减半用粮。
绝不能让前线的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
“臣遵令!”
甘辉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震得殿内的烛火又晃了晃。
他们转身大步走出奉天殿,甲胄碰撞的“铿锵”声渐渐远去。
留下满殿的文官,还有空气中未散的严肃气息。
殿内只剩文官和内侍,冯厚敦看着郑森的背影。
他重新走回御案前,肩膀微微垮着,显露出连日奔波的疲惫。
从江淮战场回来,陛下连甲胄都没换,就马不停蹄地处理军务、商议封爵。
怕是连口热饭都没吃,一口热茶都没喝。
冯厚敦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轻声道。
“陛下,您连日没好好歇着,眼下封爵的事定了,军务也安排妥了。”
您也该歇歇了,吃点东西,睡一觉,龙体要紧——江南还等着陛下主持大局呢。
郑森摆摆手,重新坐回龙椅。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舆图上的江西,那里还沾着刚才溅的茶水,湿痕凉凉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比谁都清楚明末武人被压制的苦。
卢象升、孙传庭那样的将才,空有报国之心,却被文官掣肘,最后战死沙场,连个公平的评价都没有。
也知道清廷用封爵、赏地快速收拢人心的门道。
吴三桂、尚可喜他们,不就是靠着清廷的爵位,才甘心为其卖命。
在这乱世,只有让底层的武将看到希望,让他们知道流血牺牲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才能凝聚起对抗清军的力量。
至于文官和士绅的不满,他暂时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