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得?不打也是饿死!”
吴三桂一脚踹翻身边的案几,上面的书信散落一地。
“今夜就给士兵发粮,每人半斤米!”
“让他们吃饱了,跟夏军拼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粮库里只剩下最后一点米了。
这半斤米,是大周最后的赌注。
赢了,还有活路。
输了,就一起死在这昆明城里。
他吴三桂,绝不做夏军的俘虏。
杨珅看着吴三桂眼底的疯狂,知道再劝也没用。
只能低下头,声音沙哑:“奴才遵令。”
当天夜里,粮库前的队伍排得老长。
从粮库门口一直延伸到街角,却安静得吓人。
连咳嗽声都很少听见。
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个陶碗。
碗沿磨得发亮,显然是用了很久的。
年轻士兵站在队伍里,肚子饿得咕咕叫。
却不敢多动——他怕一动,胃里的绞痛就更厉害。
终于轮到他了。
看着粮官舀出的半斤米,颗颗饱满,没有一点沙子。
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怕被人看见。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接过陶碗,声音哽咽。
把米紧紧揣进怀里,贴在胸口。
好像这样就能离娘近一点。
他摸了摸怀里的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天一定要冲出去,把米带回家,给娘熬一碗热粥。
娘肯定会很高兴的。
旁边一个同样年轻的士兵,也捧着米。
小声跟他说:“我娘也在家等着我呢。”
“等我回去,就给她煮米饭吃。”
年轻士兵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怕一说话,眼泪又会掉下来。
次日清晨,昆明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
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格外刺耳,像垂死之人的呻吟。
三万关宁军列阵而出。
马瘦得露出了肋骨,每走一步都摇晃一下。
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
步兵手里大多握着锄头、扁担。
只有少数人还拿着刀枪,刀枪上生了锈。
却没人有心思去擦。
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横竖都是死”的决绝。
他们不是为了吴三桂,不是为了大周。
只是为了昨晚那半斤米。
为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吴三桂勒住马,看着身边的士兵。
喉咙动了动,嘶吼道:“今日一战,胜则生,败则死!”
“跟着朕杀出去,就能活下去!就能回家!”
他的声音里满是虚张声势的狠劲。
他不能输。
征战半生,从山海关到云南。
他从没输得这么惨过。
他不能栽在这昆明城里。
“杀!”
士兵们的呐喊声微弱得像蚊子叫。
却还是迈开步子,朝着夏军的粮草大营冲去。
年轻士兵握着锄头,跑在队伍里。
怀里的米硌着胸口,有点疼,却让他觉得踏实。
他满脑子都是家人的脸。
想着家人看到米时的笑容,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夏军的高台上,张煌言握着令旗。
风吹得令旗边角猎猎作响。
他看着冲过来的关宁军,眼神锐利却不冰冷。
他早就算准了吴三桂会孤注一掷攻打粮草大营。
围而不攻两个多月,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想起出发前郑森旨意上的嘱托。
“西南要开发,要人口,关宁军是精锐。”
“能收过来就收,别多杀,杀了可惜。”
“刘国轩!”
张煌言的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每个字都透着运筹帷幄的威严。
“末将在!”
刘国轩从队列里走出,双手抱拳道,声音洪亮。
“率两万步兵列盾阵,死死缠住吴周的骑兵。”
“别跟他们硬拼,拖到李定国的骑兵过来就行!”
张煌言顿了顿,又补充道。
“记住,多喊劝降,这些士兵都是被逼的。”
“不是真心想跟咱们打,能收过来就收,给他们一条活路。”
“末将遵令!”
刘国轩躬身领命,转身率军快步上前。
盾阵很快在战场上铺开。
密密麻麻的盾牌连在一起,像一堵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挡住了关宁军的去路。
“李定国!”
张煌言又喊道。
“末将在!”
李定国应声而出,眼神里满是战意。
“带一万骑兵绕到敌军的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
“别让一个漏网之鱼!”
张煌言接着说。
“记住,尽量抓活的,能劝降就劝降。”
“末将遵令!”
李定国翻身上马,率领一万骑兵朝着战场的后方奔去。
马蹄声震天,扬起漫天尘土。
“马宝!”
张煌言喊出名字。
“末将在!”
马宝从队列中走出,抱拳应答,语气坚定。
“你守好粮草大营,哪怕丢了一块干粮,也提头来见!”
张煌言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末将遵令!”
马宝立刻率军赶往粮草大营,加强防守。
每个士兵都握紧了手里的兵器,严阵以待。
关宁军的骑兵挥舞着马刀,朝着夏军的盾阵砍去。
“铛铛”的巨响震得人耳朵疼,火花四溅。
可盾阵却纹丝不动,连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
刘国轩站在阵前,手持长枪。
一枪挑落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吴周骑兵。
高声喊道:“降者免死!归顺夏军,每天有饭吃,还能分耕地!”
“陛下说了,只要归顺,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还能回家跟家人团聚!”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关宁军里炸开了。
年轻士兵握着锄头的手停在了半空。
有饭吃,还能分地,还能回家跟家人团聚?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士兵。
不少人都跟他一样,手里的兵器松了。
眼神里的决绝变成了犹豫。
旁边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兵,嘴里念叨着。
“有饭吃,还能分地……”
“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呢……”
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直接把刀扔在了地上。
小声说:“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我娘还在等我呢。”
越来越多的人放下了兵器。
眼神里满是茫然和渴望。
他们不想打仗,只想活着,只想回家。
“别停!冲啊!”
吴三桂骑着马在后面嘶吼,声音都喊哑了。
可没有一个士兵听他的。
他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放下兵器,心里急得冒火。
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冲不破盾阵,吴三桂咬了咬牙,心里一横。
只能偷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