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旨意。”郑森把密报递给张家玉,语气坚定。
“施琅率水师五千,战船百艘,带二十门红衣大炮,从九江驰援襄阳,守住汉江;
马进忠率陆军四万,带攻城梯、撞车,从安庆北上,攻武昌东门;
郑泰、袁宗第率军两万,守九江、安庆,防清军反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告诉施琅、马进忠,要是遇到堵胤锡的人,就说朕派他们来助战,粮草弹药分他一半。只要他愿意抗清,大夏不计较旧怨。”
旨意刚传下去,洪旭就捧着账册来了,蓝布封面卷了边,上面用朱笔改了好几处。
“陛下,此次出征要五十万两军饷,一百万石粮,臣从苏州、松江、杭州调了粮,苏州的十万石明天就能装船,是新麦;
松江的二十万两是盐税,官银,盖着‘江南盐运司’的印;杭州的三十万石米后天到九江。”
洪旭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数字说:“这些够撑半年,可多尔衮那边怕是要派重兵来。
江淮大败后,多尔衮杀了两个议政大臣,现在清廷人人自危,湖北是天下粮仓,他肯定会派鳌拜来。”
“鳌拜?”郑森冷笑一声,手指在栏杆上轻轻敲着,“皇太极的‘巴图鲁’,平定姜镶之乱,倍受顺治帝的信赖。”
他知道,鳌拜跟多尔衮不对付,多尔衮一直想收拾他,现在派鳌拜来,不过是当替罪羊——赢了,多尔衮夺他的兵权;输了,就把责任推给他。
郑森看着远处的皇宫,心里盘算着。
“拿下武昌,就能控制长江中游,北伐时从江淮、湖北两路出兵,清军首尾难顾。”
北京,摄政王府的书房里,多尔衮把博洛的败报摔在地上,青花瓷杯碎成了好几片。
“废物!十万大军,打不过郑森的乌合之众!”
他气得声音都发颤。
“江淮丢了,粮少了一半,湖北再丢,八旗子弟喝西北风?”
索尼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捧着武昌的急报。
“王爷,勒克德浑说,堵胤锡拿下荆襄,郑森派施琅、马进忠攻武昌,湖北危在旦夕。”
索尼的声音小心翼翼:“臣以为,该启用鳌拜了,只有他能救武昌。”
多尔衮沉默了。
他恨鳌拜,去年想革掉顺治帝老师范承谟的职,鳌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反对,让他下不来台。
可现在,江淮大败,湖北告急,要是不派鳌拜,湖北就丢了。
“传朕令,封鳌拜为靖南将军,率两万八旗兵,驰援武昌,归勒克德浑节制。”
多尔衮咬着牙说,心里却想着,等平定了湖北,就把鳌拜调去西北,让他跟漠西蒙古打去,最好死在外面。
鳌拜接到命令时,正在京郊的军营里砍木桩。
老榆木的木桩硬得很,他一刀下去,就砍出一道深沟,木屑飞溅。
“将军,摄政王令,让您率两万兵驰援武昌!”亲兵捧着令箭跑来,金色的令箭上刻着“靖南将军”四个字。
鳌拜接过令箭,看了一眼,扔在地上,冷笑一声。
“多尔衮终于想起我了?去年请战江淮,他不让,现在出事了才找我。”
可他还是转身对亲兵说:“传我令,全军即刻开拔,日夜兼程去武昌!告诉兄弟们,武昌丢了,咱们就没粮吃,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鳌拜翻身上马,身后的两万八旗兵跟着他。
四月底的北方还冷,冻土硌得马蹄生疼,有的地方积着残雪,太阳一晒就变成烂泥,粘在马脚上。
士兵们饿了就啃干牛肉,渴了就喝雪水,有的脚冻裂了,鲜血染红了草鞋,却没人敢说停。
穆尔察才十八岁,是镶黄旗的,脚冻得实在走不动了,坐在地上哭。
鳌拜骑马过来,没说话,翻身下马,把自己的备用马牵到他面前:“上马。”
穆尔察愣了,不敢接,鳌拜瞪了他一眼:“让你上就上,难道要我扛着你?”
穆尔察爬上马,心里又感激又害怕。
他知道,鳌拜刚直,可也体恤士兵,跟着这样的将军,就算死了也值。
五月初五,鳌拜率军到了武昌。
勒克德浑亲自出城迎接,穿着蓝色的官袍,手里拿着从扬州抢来的折扇。
“鳌拜将军来得正好,堵胤锡只有三千多人,咱们联手拿下襄阳,摄政王肯定重赏。”
勒克德浑脸上堆着笑,心里却不满。
鳌拜的官阶比他低,却带了两万兵,明显是多尔衮不信任他。
“勒克德浑大人,”鳌拜冷冷地说,“若不是你放弃襄阳,怎会有今日之祸?”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拿着折扇,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游山玩水的?”
勒克德浑的脸一下子红了,手里的折扇攥得紧紧的,却不敢反驳。
鳌拜手里有两万精锐,他惹不起。
鳌拜说完,转身进了武昌城。
勒克德浑站在城外,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跟着进去,心里想着,等打了胜仗,就跟摄政王告状,让鳌拜没好果子吃。
五月初七早上,鳌拜和勒克德浑率军一万五千,向襄阳进发。
队伍里的镶黄旗士兵,一直跟在鳌拜身后,眼神里带着监视。
鳌拜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他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先拿下襄阳,再跟多尔衮算账。
消息传到襄阳时,堵胤锡正在城头上查城防,手里握着秦良玉的旧矛。
他看着远处的尘土,知道清军来了,心里却异常平静。
他早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传我令,罗勇率一千白杆兵守东门,周启元率五百人守西门,赵栓柱率五百人守南门,我守北门!”
清军开始进攻了,鳌拜亲自攻北门。
他一刀砍倒两个白杆兵,鲜血溅在铁甲上。
“杀!”
清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白杆兵拼死抵抗,罗勇从东门赶来支援,白杆矛捅进清军胸膛,却被鳌拜的大刀砍中后背。
“抚台,快走!”
罗勇用尽最后力气,把堵胤锡推下城墙,自己被清军乱刀砍死,手里还攥着白杆矛,铜铃“叮”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堵胤锡摔在地上,腿断了,疼得冷汗直流,却挣扎着站起来,握着矛冲向清军。
马小三冲过来想保护他,却被箭射中胸口,怀里的木牌掉在地上,“忠”字被鲜血染红。
“秦老夫人,臣尽忠了!”堵胤锡大喊一声,矛尖捅进清军肚子,自己却被鳌拜的大刀砍中脖子,鲜血喷在城墙上。
他倒下时,白杆矛插在地上,红绸盖住了他的脸,像一条素色的孝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