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踏在地上“咚咚”作响,张煌言带着三名水师将领掀帘进来。
“方国安那边有消息了?”金声桓抬头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他怕方国安先破了城,更怕自己连“江西总兵”的位子都保不住。
在明朝时,他跟着左良玉,拼了命打仗,好几次差点战死,也只混了个游击将军。
投了夏军,郑森却直接给了他副将之职,还拨了五千兵马,这份恩,他得用实打实的功劳还。
张煌言拉过一把缺了角的木椅坐下,椅子腿在地上磨出轻微的声响。
他接过亲兵递来的粗瓷热茶,呵了呵冻得发红的手指,指节上还有未干的水渍,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方国安的五千人马昨天傍晚就到了吉安西门,昨晚三更摸了一次外城。”
你猜怎么着?
何腾蛟的兵连箭都射不准,有的箭刚飞出去就掉在地上,扎进泥里连个影都没了。
有的甚至朝着自己人射,把同伙的胳膊都射穿了,没半个时辰就缩回去了,跟没头苍蝇似的,连城门都没守住。
他顿了顿,喝了口热茶暖了暖嗓子,继续说道:“我让人查了何腾蛟的兵力底细,这三万大军看着多,其实是虚的。”
有一万是临时抓的壮丁,都是吉安周边的百姓,手里拿的不是锄头就是断刀,有的甚至连刀都没见过。
还有一万是前明的残兵,衣服破得露着胳膊,鞋子都露着脚趾,早就没了士气。
白天还敢站站岗,晚上连哨都不敢放。
也就剩下一万嫡系能勉强打仗,可这一万嫡系,三天没发粮草了,士兵们饿得天旋地转,谁还肯卖命?
金声桓听得眼睛发亮,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油灯晃了晃,灯油溅出几滴在舆图上,晕开一小片黑痕。
他语气里满是激动,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那就别等了!今日午时,三面攻城!”
我带中军五千步兵攻东门,推着冲车和云梯上,冲车不够就用木板挡箭,哪怕用尸体堆,也要堆到城头上。
方国安攻西门,让他多带些火油和柴草,直接烧了城门,别给何腾蛟留退路。
张将军你率水师把赣江封死,派小船在江面巡逻,每隔三里放一艘哨船,别让何腾蛟从水路跑了。
他要是跑了,咱们这仗就算打赢了,也少了个给陛下的“大礼”!
张煌言笑着点头,把杯放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
“放心,赣江上下游二十里都被我派人守住了,连渔民的小船都不让过。”
何腾蛟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吉安,除非他能游过赣江。
可现在赣江水冷,他那娇生惯养的身子,怕是游不了半里就沉了。
金声桓忍不住笑了,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
他转身对帐外喊了一声:“传我命令,各营准备攻城器械,午时准时动手,谁敢延误,军法处置!”
帐外传来亲兵响亮的应答声,很快传遍整个大营。
午时一到,吉安城外的夏军号角声突然响起,像惊雷般炸在半空,震得人耳朵发鸣。
金声桓亲率五千步兵,推着三辆冲车往东门杀去。
冲车的木板上还沾着之前演习时的箭痕,有的地方甚至被箭射穿了洞,露出里面的木芯。
士兵们扛着云梯,腰上别着短刀,嘴里喊着“拿下吉安,封爵赏银”的口号,脚步踩得地面咚咚作响,震得路边的野草都在晃。
城墙上的南明兵见夏军来了,顿时乱作一团。
有的慌慌张张地往城下扔石头,石头没扔准,砸在自己人的脚边,疼得同伴嗷嗷叫。
有的干脆缩在女墙后,透过缝隙往外看,眼神里满是恐惧,连箭都忘了射。
何腾蛟昨晚刚下了“死守吉安”的命令,可他既没派督战队,也没给各营分配粮草。
三万人马像一盘散沙,全凭各营将领自行调度,谁都不想卖命。
东门守将是个前明的游击将军,留着山羊胡,下巴上的胡子都白了半截。
他见夏军冲得近了,拔出佩刀嘶吼着让士兵放箭。
可回应他的只有稀稀拉拉的箭雨,连夏军的冲车都没伤到。
士兵们早就没了力气,拉弓都拉不满,箭飞出去没几步就掉了下来。
“加快速度!”金声桓拔出佩刀,刀光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晃得人眼睛疼。
他指着城头大喊,声音里满是激励:“第一个爬上城墙的,赏银五十两,升百户!”
以后跟着我金声桓打仗,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谁要是怕死,现在就滚,别在这儿耽误事!
夏军士兵们听了,士气更盛,嘶吼着往前冲。
冲车很快撞到城门上,“轰隆”一声响,城门晃了晃。
城上的南明兵吓得尖叫起来,有的甚至直接从城墙上往下跳,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疼得直哼哼。
有个夏军小兵,看起来才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额头上贴着块破布,踩着云梯往上爬。
刚爬到一半,城上的南明兵突然用长矛捅过来,正好扎在他的胳膊上。
小兵疼得叫了一声,却没松手,反而死死抓住云梯,想继续往上爬。
可南明兵又捅了一刀,扎在他的胸口,小兵终于支撑不住,从云梯上掉下来,摔在地上吐了口血,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他身边的同伴见状,眼睛都红了,立刻跟上,踩着小兵的尸体继续往上爬,嘴里喊着“为兄弟报仇”,声音里满是狠劲。
越来越多的夏军士兵爬上云梯,城墙上的南明兵渐渐撑不住了,开始往内城跑。
有的甚至直接扔下武器投降。
半个时辰后,东门的城门被冲车撞开,木屑飞溅。
金声桓率军冲进城内,刚拐过一个街角,就撞见何腾蛟的中军在往内城撤。
何腾蛟穿着一身绣金的督师袍,袍子上沾着泥点,甚至还有几块草屑,显然是跑的时候摔过。
他被几个亲信护着,脚步慌乱,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露出的袜子上还沾着泥,脚趾都露在外面,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见夏军冲进来,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指着身边的副将骂道:“你们这群废物!三万人都挡不住六千夏军,还不快给我挡住!”
副将也是一肚子火,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拄,枪尖插进泥土里,溅起一点泥星。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愤怒,声音里带着委屈:“督师!弟兄们三天没吃饱饭了,昨天就吃了点草根树皮,有的弟兄甚至连树皮都没的吃!”
你让我们怎么挡?
你自己看看,你的亲兵还背着装满银子的包袱,我们呢?连口粥都喝不上!
要挡你自己挡,我们不陪你送死了!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士兵喊道:“愿意投降的跟我走!夏军有饭吃!有银子赏!”
跟着何腾蛟,早晚饿死在这儿!
士兵们听了,纷纷扔下武器,有的甚至直接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投降,嘴里喊着“我投降!别杀我!”。
何腾蛟见状,魂都吓飞了,再也顾不上体面,跟着仅剩的十几个亲信往内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