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话音落下,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
他声音顿了顿,给予众人消化的时间,而后再次开口,声如洪钟。
“三场论道,皆在此楼之内进行。”
“第一场,智斗!”
“由本相出题,尔等作答,解人族民生之惑,破朝堂社稷之难!”
“第二场,本领!”
“尔等需以自身所学,展现实效,为人族兴盛,拿出切实可行的手段!”
“第三场,论道!”
“诸位可畅所欲言,辩驳他人之学,阐述自身之道,最终由天下万民,共同裁决,孰优孰劣!”
“规则已明,可有异议?”
比干负手而立,一股属于人族亚相的威严气度油然而生,压得在场无数修士心头一沉。
广场之上,一片寂静。
儒、法、道、墨四家,本就是东方人族思想之集大成者。
根植于这片土地,对解决人族的问题,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
他们胸中自有丘壑,腹内藏有经纶,自然不惧这等考验。
孔丘、邹规、公墨、老子四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成竹在胸的笑意。
“我等,并无异议。”
孔丘作为儒家之首,率先拱手回应,声音温润而有力。
话音刚落,四道,不,是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阿难的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挑衅,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排斥。
仿佛在说:你一个外来的和尚,也配与我等同台论道?
阿难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心中叫苦不迭。
乖乖,这阵仗可真不小。
眼前这四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那老子、公墨、邹规,分明就是三清圣人的三尸分身!
那个叫孔丘的,虽然看不透跟脚,但周身那股浩然之气,以及与人道气运的紧密联系,也绝非等闲之辈。
压力山大啊!
阿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
他知道,这是西方教东传的第一道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
迈过去,海阔天空。
迈不过去,那就卷铺盖滚回西方,再也别想踏足东土一步。
他整理了一下僧袍,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向前一步,双手合十。
“贫僧,亦无异议。”
比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装模作样。
随即,他不再多言,对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
“展卷!”
“喏!”
数名身披甲胄的侍卫应声而出,合力将一幅巨大的卷轴从摘星楼顶端缓缓放下。
卷轴如瀑布般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衣!食!住!行!
这四个字,简单明了,却又重如泰山。
它们是人族自诞生以来,贯穿了整个文明史,为了生存与发展,永恒不变的四大难题!
孔丘看着卷轴上的四个大字,抚须微笑。
他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三位,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老子淡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墨与邹规也微微颔首,示意由他先来。
孔丘不再客气,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对着摘星楼上的比干遥遥一拜。
“亚相大人,在下不才,愿为‘食’之一字,献上拙见。”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民以食为天,食之不饱,则万事皆休。”
“欲解此题,当以‘仁’为本,以‘礼’为序。”
“君王行仁政,轻徭薄赋,不夺农时,使百姓有田可耕,有粮可收。”
“官吏行仁德,体恤百姓,开仓济民,不使一人受饥寒之苦。”
“百姓修仁心,邻里相助,守望相顾,一家有难,百家支援,共渡难关。”
“再以礼法,定尊卑,明秩序。”
“春耕秋收,祭祀天地,感谢自然的馈赠。”
“食不言,寝不语,珍惜每一粒粮食。”
“如此,上行下效,人人有仁爱之心,事事循礼法之序,则天下粮仓丰盈,百姓再无饥馑之忧!”
孔丘一番话说完,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说得好!这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之道啊!”
“是啊,若是君王官吏百姓都能如此,何愁天下不太平?”
比干在楼顶之上,也是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赞许。
“好一个以仁为本,以礼为序!”
“孔丘先生之言,深得我心!请!”
他侧身一让,对着身后的侍卫命令道。
“开楼门,请儒家入内!”
“喏!”
厚重的楼门缓缓打开,孔丘对着比干再次一拜,随后带领着身后一众儒家弟子,昂首挺胸,走入了摘星楼。
孔丘开了个好头,其他人也不甘示弱。
公墨缓步从人群走出,对着比干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如钟。
“亚相大人,在下公墨,愿为‘行’之一字,解惑。”
他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大道理,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
“行之难,在于路,在于车,在于力。”
“欲解此题,当兴工巧之术,利万民之行。”
“其一,修路。”
“以我墨家机关术,开山碎石,铺设驰道,连接四海八荒。”
“路面平坦,则车行无阻。”
“其二,同轨。”
“天下车轮之距,皆定为一制。”
“如此,车辙相同,换车不换路,可日行千里。”
“其三,省力。”
“改良车轴,制造舟船,引水力、风力为用,以替代人力畜力。”
“如此,则粮食杂物,转运无忧!”
公墨的话简单直接,却字字珠玑,全是干货。
比干听得连连点头。
“好!好一个工巧之术!公墨先生,快快请进!”
墨家众人,随之进入摘星楼。
紧接着,道家之首,那位仙风道骨的老子也站了出来。
他手中拄着一根青牛杖,神情淡然。
“亚相大人,老朽愿为‘衣’之一字,略陈管见。”
说话间,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道法自然,衣物之本,亦在自然。”
“春采桑麻,夏取葛藤,秋收棉絮,冬猎皮毛。”
“顺四时之变,取天地之材,此为天道。”
“无需过度织造,无需繁复染色,以最简朴之法,制最适用之衣。”
“麻衣透气,葛衣清凉,棉衣保暖,皮衣御寒。”
“衣物之功用,仅此而已。”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返璞归真,则人人有衣穿,再无寒冷之忧。”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玄妙,但细细品味,却蕴含着无上至理。
比干沉思片刻,亦是点头称善。
“道法自然,返璞归真!”
“老先生高见!请!”
道家一脉,也进入了摘星楼。
最后,法家之首·邹规站了出来。
其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不带一丝感情。
“亚相大人,邹规,为‘住’之一字而来。”
“住之要,在于地,在于屋,在于序。”
“欲解此题,唯有‘法’之一字!”
“以律法,丈量天下田地,按人头,按功劳,公平划分。”
“杜绝兼并,严惩侵占,使人人有立锥之地。”
“以律法,规划城池乡野,定房屋之规格,定营造之标准。”
“防火防盗,防灾防患,使人人有安身之所。”
“以律法,明晰权责,赏罚分明。”
“耕种与建房,各司其职,互不侵扰,使人人安居乐业。”
“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律法之下,天下大治,何愁无处安居?”
邹规的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比干听罢,神情肃穆,郑重地对着邹规躬身一拜。
“先生之言,乃治国之重器!”
“大商,正需此法!请!”
法家弟子,昂然入楼。
衣食住行,四大难题,转眼间便被儒、墨、道、法四家瓜分殆尽。
而且,每一家的解答都堪称完美,从各自的理念出发,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阿难站在原地,额头已经见了汗。
这……这还让他说什么?
该说的都被说完了啊!
他总不能说,大家别种地了,别盖房了,都跟我念经吧?
佛祖会保佑你们吃饱穿暖的?
那不被人当场打死才怪!
就在阿难绞尽脑汁之际,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派,却看到了机会。
他们畏惧儒法道墨这等庞然大物。
可不怕你一个外来的佛家啊!
一群数典忘祖,连自家根源都抛弃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点江山?
当即,一个个小学派的代表人物,纷纷越过阿难,上前献策。
“亚相大人,我纵横家,愿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四海蛮夷,为我大商进贡粮食布匹!”
“我农家,有农圣大人留下的五谷之种,自己研习的耕种之法,可使田地增产三成!”
“我医家,可辨识草药,驱除瘟疫,保百姓安康,如此方能更好地耕种劳作!”
……
这些小学派虽然理论深度不如四大家。
但胜在角度刁钻,总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上,提出一些有用的见解。
比干本着海纳百川的原则,只要言之有物,便一律放行。
不多时,摘星楼前的广场上,便空旷了许多。
只剩下阿难代表的佛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在他旁边,还有一些想蒙混过关,结果被当场识破,正被士兵们捆得跟粽子似的,哭爹喊娘的江湖骗子。
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夷三族的酷刑。
比干站在楼顶,看着依旧杵在原地的阿难,眼中的不屑之色更浓了。
他故意装作没看见,朗声问道。
“广场之上,还有哪位贤才,愿意为我人族解惑?”
“若无,摘星楼便要闭门了!”
“下一次开启,便在三十年之后!”
三十年!
阿难听到这三个字,心头猛地一跳。
不行!绝对不行!
三十年,对他们这些仙人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对凡人而言,却是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光阴!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等三十年后,儒法道墨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他佛家还传个屁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