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那声带着哭腔的决绝命令落下,阿默第一个动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一把拉住苏清鸢的手腕,矮身就朝着矿坑侧面那个隐蔽的通风口方向冲去。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却又巧妙地借助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遮挡身形。
另外两个暗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其中一个猛地吸了口气,抓起地上几块石头,朝着矿坑入口上方那些弓弩手的方向狠狠掷去!石头砸在岩壁上,发出“砰砰”的脆响。
“在那边!有人想从侧面摸过来!”入口上方的弓弩手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几声低喝响起,几支淬毒的弩箭“嗖嗖”地射向石头来源的方向。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阿默已经拉着苏清鸢扑到了通风口下方。那是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小洞口,被枯藤和乱石半掩着,里面黑黢黢的,透着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毒气。
“我……我先下!”苏清鸢看着那幽深的洞口,心脏怦怦直跳,但她更担心下面的萧景渊,抢着就要往里钻。
阿默却强硬地拦住了她,对她用力摇头,眼神坚决。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面,示意他打头阵。里面情况不明,他不能让苏清鸢第一个冒险。
不等苏清鸢反对,阿默已经像一尾灵活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通风口,瞬间被黑暗吞没。
苏清鸢趴在洞口,心提到了嗓子眼,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传来几声极轻微的落地声,然后是短暂的死寂。
就在苏清鸢快要忍不住也想跟着下去时,下面传来了阿默刻意压低的、短促的叩击声——安全!
苏清鸢再不犹豫,学着阿默的样子,也顾不得脏,手脚并用地就往里爬。通风管道是倾斜向下的,内壁湿滑,布满苔藓,空间狭小,几乎要贴着地面才能通过。那股甜腥气在这里面更加浓郁,熏得她头晕眼花,只能死死咬着嘴唇,靠着湿布条过滤的那点微弱清新空气支撑。
好不容易爬到尽头,她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通风口。下面似乎是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废弃巷道,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岔路口隐约有火把跳动的光芒传来,打斗声和呼喝声在这里听得更加清晰,还夹杂着萧景渊压抑的、带着痛苦喘息的闷哼!
苏清鸢的心狠狠一揪,也顾不上高度,手一松就直接跳了下去。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早已等在下面的阿默及时扶住。
“他在那边!”苏清鸢借着远处微弱的光,一眼就看到了巷道深处,那个靠着岩壁、半跪在地上的熟悉身影!玄色衣袍在昏暗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但他微微佝偻的背脊和那沉重压抑的喘息,像针一样扎在苏清鸢心上。
他身边只剩下两个暗卫在拼死抵挡着五六个黑衣守卫的围攻,刀光剑影,险象环生。而萧景渊,他右手握着的长剑拄在地上,支撑着他大部分重量,左臂无力地垂着,头低低地埋在阴影里,肩膀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停耸动,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萧景渊!”苏清鸢再也忍不住,哭着喊了一声,就要朝他冲过去。
阿默却猛地将她往后一拉,同时短刃出鞘,“铛”一声格开了一支不知从哪个角落射来的冷箭!箭尖幽蓝,险险擦着苏清鸢的衣袖飞过,钉在她身后的木架上。
“小心!”阿默低吼一声,将她护得更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黑暗的角落。
苏清鸢被那支冷箭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也瞬间清醒了几分。她不能贸然冲过去添乱!
她强迫自己停下脚步,躲在阿默身后,焦急地看向萧景渊的方向,压着嗓子喊:“萧景渊!你怎么样?别运功!那毒会引动你的寒毒!”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混乱的打斗声中并不算大,但一直低着头的萧景渊却猛地抬起了头!
火光摇曳间,苏清鸢看清了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额头上全是冷汗,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眼神因为毒性和痛苦有些涣散,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骤然聚焦,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慌覆盖。
“你……你怎么进来了?!出去!”他嘶哑地低吼,因为情绪激动,又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支撑不住。
“我不出去!你这样子我怎么出去!”苏清鸢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看着他那副脆弱却又强撑的模样,心疼得像被刀绞一样。她飞快地摸索着自己身上,想起之前塞给萧景渊的解毒散和小水囊。
水囊在爬通风口时不知掉在哪里了,幸好她习惯性地在贴身荷包里也藏了一小包应急的解毒散。她哆嗦着手掏出来,对阿默喊道:“阿默!掩护我!我把药送过去!”
阿默眉头紧锁,显然觉得这太冒险,但看着苏清鸢决绝的眼神和萧景渊越来越糟糕的状态,他咬了咬牙,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石,灌注内力,朝着围攻暗卫的那几个守卫和远处黑暗的角落激射而去!
“咻咻咻!”碎石带着破空声,虽然杀伤力不大,却成功扰乱了敌人的视线和节奏。
趁着这瞬间的空档,苏清鸢像只灵巧的兔子,猛地从阿默身后窜出,几乎是扑到了萧景渊身边!
“快!把这个吃了!”她顾不上其他,一把扶住萧景渊摇摇欲坠的身体,将那小包解毒散直接往他嘴里塞。
萧景渊还想说什么,却被药粉呛得又是一阵咳,但还是顺从地咽了下去。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靠在苏清鸢身上时,那重量几乎让她站立不稳,但她咬紧牙关,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死死撑住他。
“不是让你……别进来……”他靠在她颈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浓重的懊悔和后怕。
“闭嘴……吃药……”苏清鸢带着哭腔骂他,手却紧紧地环住他没受伤的右边身体,感受着他冰冷的体温和细微的颤抖,心像被泡在酸水里。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在她脑中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
【紧急提示!检测到目标体内寒毒被新型神经毒素剧烈引动,已出现叠加效应!毒素正在加速侵蚀心脉!常规解毒散效果微弱!需立即使用针对性中和剂!分析残留毒粉成分……中和剂需包含:七叶莲、赤阳参、地心火髓……】
七叶莲?赤阳参?地心火髓?这都是些什么?她听都没听过!苏清鸢瞬间绝望。
然而,系统的提示还在继续,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扫描环境……发现微弱信号源……左前方十五步,废弃木箱下方,有‘赤阳参’粉末残留!极度微量!可尝试紧急萃取,配合宿主自身……】
赤阳参?!这里有?!
苏清鸢猛地抬头,看向系统提示的方向!那里确实堆着几个破烂的木箱!
“阿默!掩护我!去那边!”苏清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扶着萧景渊,指着那个方向对阿默喊道。
阿默没有任何迟疑,短刃舞得密不透风,隔开不断袭来的攻击,护着苏清鸢和几乎半昏迷的萧景渊,艰难地朝着木箱方向移动。
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守卫的攻击越来越凶猛,远处,似乎还传来了新的、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嚣张的喊声:“里面的听着!七皇子殿下的援兵到了!你们跑不了了!”
是行宫那边来的死士!他们真的来了!
前有追兵,后有强敌,萧景渊危在旦夕!
苏清鸢眼眶通红,几乎要绝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木箱,又看看靠在她身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萧景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巨响突然从矿坑入口方向传来!整个巷道都仿佛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比之前的打斗激烈了数倍!
“官兵杀进来了!”
“快跑啊!”
围攻他们的守卫顿时阵脚大乱,有人惊恐地回头望去。
是玄影!他带着西山大营的兵马赶到了!他们直接从正面强攻了进来!
阿默眼中精光一闪,攻势瞬间变得更加凌厉,一刀逼退正面之敌。苏清鸢也顾不得那么多,用尽全身力气将萧景渊往阿默身边一推,自己则扑向那个破烂木箱,发疯似的在杂物和灰尘中翻找起来。
“赤阳参……赤阳参在哪里……”她喃喃着,手指被木刺划破也浑然不觉。
终于,在一个角落,她摸到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带着温热感的红色粉末!
【识别到‘赤阳参’粉末,活性微弱,需紧急激活……建议与宿主血液混合,可暂时激发其阳性,中和部分寒毒……】
用她的血?
苏清鸢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牙齿咬破了自己刚才被划伤的手指,将渗出的血珠滴在那一点点红色粉末上,然后混合着泥土和灰尘,小心翼翼地捧到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萧景渊嘴边。
“萧景渊……张嘴……咽下去……求你了……”她声音颤抖,带着泣音,将那混合着她鲜血和希望的解药,渡入他冰冷的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