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的心跳得跟打鼓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首饰盒底下露出的一角。账本!那材质,那厚度,跟她想象中记录着惊天秘密的暗账一模一样!
钱老六还在外间焦急地催促下人赶紧煎药,脚步声和嘀咕声不断传来。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硬抢的时候,得智取。
她假装整理银针,慢悠悠地踱到梳妆台前,像是随意打量那些首饰,手指“不经意”地拂过那个首饰盒。
“啧,”她皱着眉,用沙哑的嗓音嫌弃道,“这盒子倒是好看,就是放得不太稳当,底下垫的东西也不平,老夫人平日里取用多不方便。”
她说着,顺手就把那首饰盒拿了起来,下面果然压着一本蓝皮册子!她看也不看,仿佛只是嫌弃垫的东西碍事,随手就把那册子抽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找个平整点的东西垫着才好……”
钱老六此刻满心都是他娘的安危,哪有心思管一个破盒子垫什么,只胡乱应着:“是是是,神医您看着弄,只要能救我娘,这屋里的东西您随便动!”
苏清鸢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快速扫了一眼那册子封面,空空如也,但入手的感觉和纸张的质地,都与寻常账册不同。她不动声色地将册子卷了卷,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袖袋里,然后真的从旁边找了个木匣子垫在首饰盒下。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对钱老六说:“掌柜的,药煎上需要些时辰,老身先用金针为老夫人疏导一下淤堵的经脉,期间需得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钱老六此刻对她已是言听计从,连忙点头:“好好好!我就在外头守着,绝不让任何人进来!”说着,便亲自退到了门外,还把门给带上了。
房门一关,苏清鸢立刻对角落里的阿默使了个眼色。阿默会意,如同影子般贴到门边,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苏清鸢则快步走到床边,假意为老夫人施针,实则飞快地从袖中取出那本册子,借着身体的遮挡,快速翻看起来。
这一看,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果然是一本暗账!里面用特殊的符号和暗语,记录着一笔笔巨额的银钱往来。时间、数额、经手人代号清晰可见。而其中几笔数额最大的支出,接收方的代号,赫然与裕亲王信中提到过的、七皇子侧妃娘家几个暗桩的代号完全吻合!更让她心惊的是,有几笔标注着“西营”的款项后面,还跟着“劣甲”、“陈粮”、“锈刃”等字样!
这分明就是林记商号通过通宝钱庄,向七皇子侧妃娘家输送利益,并采购劣质军需运往西山大营的铁证!
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将最关键几页的内容死死记在脑子里,然后迅速将账本塞回袖袋。有了这个,再加上刘福的口供和皇庄的明账,足以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就在苏清鸢刚把账本藏好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钱老六惊慌失措的声音:
“侧……侧妃娘娘!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苏清鸢心里咯噔一下!七皇子侧妃林氏?!她竟然来得这么快!
只听一个娇柔却带着不容置疑傲慢的女声响起:“钱掌柜,本妃听闻老夫人病重,心中挂念,特来探望。怎么?不欢迎?”
“不敢不敢!只是……只是里面正在施针,神医说不能打扰……”钱老六的声音带着惶恐。
“哦?神医?”林侧妃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冷意,“本妃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医,连本妃都不能见?”
话音未落,卧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道玫红色的华丽身影出现在门口,珠翠环绕,妆容精致,正是七皇子侧妃林氏。她身后跟着几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护卫,一看就是高手。
林侧妃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瞬间就锁定了站在床边的、易容成中年妇人的苏清鸢。
“你就是那个神医?”她上下打量着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苏清鸢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维持着镇定,微微躬身,用沙哑的声音回道:“老身山野之人,粗鄙不堪,惊扰娘娘凤驾了。”
林侧妃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昏迷的老夫人,眉头微蹙,随即又转向钱老六,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关切:“钱掌柜,老夫人病情如何了?若是需要什么珍稀药材,尽管开口,本妃库房里还有些存货。”
钱老六额头冷汗直冒,支吾道:“多……多谢娘娘挂心,神医……神医正在救治,已……已有些起色了。”
“起色?”林侧妃挑眉,目光再次落到苏清鸢身上,带着审视和怀疑,“本妃怎么听说,老夫人是中了毒?钱掌柜,你可别被某些来历不明的江湖骗子给糊弄了!”
这话意有所指,钱老六脸色更白了。
苏清鸢心里明镜似的,这林侧妃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听到风声,赶来确认情况,甚至可能是来……灭口的!她必须尽快脱身!
她稳住心神,开口道:“娘娘明鉴,老夫人确是中毒,此毒阴狠,若非及时发现,恐有性命之忧。老身已用金针稳住老夫人心脉,汤药也在煎制,能否见效,还需观察片刻。只是此地污秽,恐冲撞了娘娘凤体,不如请娘娘移步外间稍候?”
她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点明了中毒的事实,暗示了自己并非骗子,又给了林侧妃一个台阶下。
林侧妃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也好。那本妃就在外间等着,看看神医的‘妙手’,究竟能否‘回春’。” 她特意加重了“妙手回春”四个字,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说完,她转身,带着护卫款款走了出去。
钱老六如蒙大赦,赶紧跟了出去,室内只剩下苏清鸢和阿默。
苏清鸢与阿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林侧妃亲自坐镇,他们想带着账本悄无声息地离开,难了!
镇北侯府落脚的小院里,萧景渊听着玄影的最新汇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主子,林侧妃已进入通宝钱庄内院,身边带了四名高手护卫。苏姑娘和阿默暂时被困在卧房内,无法脱身。”
萧景渊拳头攥得咔咔响,眼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她带了多少人来永州?”
“明面上是一队二十人的护卫,但城外三十里处,还埋伏着一支约五十人的精悍人马,看装备和行事作风,像是七皇子私下蓄养的死士。”玄影沉声道。
“好,真好!”萧景渊冷笑,“为了灭口,连死士都动用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硬闯钱庄救人,势必会爆发冲突,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那丫头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我们安插在钱庄附近的人手有多少?”
“能立刻调动的,有十五人。但钱庄内部结构复杂,守卫不明,强攻胜算不大,且容易伤及苏姑娘。”
萧景渊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去,把我们在永州能动用的所有暗线都启动起来,给本王盯死林侧妃带来的那队明卫和城外的死士!再派人,立刻去请永州知府……不,直接去请驻守永州的骠骑将军赵莽!就说本王在此巡查军务,发现可疑人马聚集,疑似前朝余孽,让他立刻带兵前来护驾并协助排查!”
“是!”玄影领命,刚要转身,又被萧景渊叫住。
“还有,”萧景渊从怀中取出那枚之前给过苏清鸢的玄铁令牌,递给玄影,“把这个,想办法送到她手里。告诉她……稳住,等我来。”
通宝钱庄内,苏清鸢看似在专注地观察老夫人的情况,实则心念电转,思考着脱身之法。袖袋里的账本像一块烙铁,烫得她心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间林侧妃和钱老六的对话声隐约传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类似鸟啄窗棂的声音。
是阿默之前约定好的暗号!有自己人靠近!
苏清鸢精神一振,对阿默微微点头。阿默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
片刻后,一枚小石子包裹着一张纸条,被弹了进来,精准地落在苏清鸢脚边。
苏清鸢迅速捡起,展开一看,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侧妃至,有死士。侯令:稳,待援。”
是萧景渊的笔迹!他知道了!他让她稳住,等他来!
几乎是同时,又一样东西被塞了进来——是那块玄铁令牌!
她将令牌紧紧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对阿默做了个手势。
不能干等!得主动制造机会!
她走到门边,对外面扬声道:“钱掌柜,老夫人似乎有转醒的迹象,劳烦您端一碗温水进来!”
门外的钱老六一听,也顾不上林侧妃在场了,惊喜地应了一声,连忙亲自去端水。
就在钱老六推开房门,端着水碗进来的那一瞬间,苏清鸢借着身体的遮挡,飞快地将那本蓝皮账本塞进了他因为匆忙而有些松垮的腰带里侧,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急促声音低语:
“掌柜的,害你娘的人就在外面!这屋里不安全了!东西你先拿着,找个最稳妥的地方藏好!等风头过了,再来取!记住,谁也别信!”
钱老六浑身一僵,端着水碗的手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清鸢。接触到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再联想母亲莫名中毒和林侧妃的突然到来,他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能混到大掌柜的位置,也不是蠢人。他极力稳住心神,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将账本往腰带里又塞了塞,然后用略显激动颤抖的声音掩盖过去:“娘!娘您醒了?水来了!水来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假装喂水,实则用身体挡住了床上和老夫人,也挡住了他藏账本的小动作。
外间的林侧妃听到动静,眉头蹙起,给身边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会意,往前走了几步,想探头往卧室里看。
就在这时,庄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嘹亮的号角声!紧接着,是兵甲碰撞和士兵列队的嘈杂声响!
一个庄丁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煞白地喊道:“掌柜的!不好了!骠骑将军赵莽带着大队人马,把……把咱们钱庄给围了!说是奉镇北侯令,搜查前朝余孽!”
屋内众人脸色骤变!
林侧妃猛地站起身,脸上那伪装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怒和慌乱。
苏清鸢则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醋坛子侯爷,来了!而且,一来就搞出了这么大动静!
这下,水彻底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