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永安侯府张灯结彩,仆役们步履匆匆,为即将到来的赏花宴做最后准备。按照规矩,苏清鸢需至锦兰院给嫡母赵夫人请安。
院内花香馥郁,赵夫人端坐上位,苏清婉陪在一旁,母女二人皆身着华服,珠光宝气。见苏清鸢进来,赵夫人脸上堆起惯常的假笑:“清鸢来了,快坐。今日府中设宴,你姐姐方才还提起,说是甚为期待你准备的糕点呢。”
苏清婉用团扇掩着唇,眼波流转,语气娇嗲却带着刺:“是呀,四妹妹。听闻你为了那‘玉露糕’,可是在厨房忙活了好几日呢。姐姐我真好奇,没有西域‘冰酪’,你能做出几分相似?可别白白浪费了功夫,到时候端上去,平白惹人笑话,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面。”
她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当着满屋丫鬟婆子的面,提前给苏清鸢扣上“可能丢脸”的帽子。
苏清鸢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只在发间簪了一朵新鲜的玉兰花,清新脱俗,与苏清婉的艳俗形成鲜明对比。她仿佛听不出话里的机锋,微微福身,语气平静无波:“劳母亲和姐姐挂心。女儿不敢说完全复原古法,只是尽力而为,希望能为宴会添彩,不敢有损侯府声誉。”
她态度不卑不亢,既未夸口,也未露怯,让想抓她把柄的苏清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赵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时辰不早,你也快去厨房再盯着点吧,今日宾客众多,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女儿告退。”苏清鸢行礼退出,转身的瞬间,眼神微冷。交锋,才刚刚开始。
苏清鸢回到小厨房,气氛略显紧张。李娘子迎上来,低声道:“四小姐,库房那边咬死了说‘冰酪’早已用尽,周嬷嬷前几日亲自清点的,断不会错。”
王婆子气得直跺脚:“分明就是她们搞的鬼!现在可如何是好?”
苏清鸢早已料到此事,神色不变:“无妨,没有‘冰酪’,我们照样能做出口感绝佳的糕点。”她之前已利用系统分析和【调味大师】技能,确定了替代方案。
她指挥若定:“李妈妈,将我们昨日用鲜乳发酵好的‘凝酪’取来。王妈妈,将冰窖里镇着的石磨糯米粉准备好。小桐,火候控制好,需用文火慢蒸。”
众人虽疑惑,但基于对苏清鸢的信任,立刻行动起来。苏清鸢亲自动手,将细腻的凝酪(近似酸奶)与精心调配的蜂蜜混合,【调味大师】技能让她精准地把握了酸甜比例,既保留了乳香,又去除了过多的酸涩。接着,她将冰镇过的糯米粉过筛,与凝酪蜂蜜糊轻柔混合。
她没有完全按照传统玉露糕的制法,而是融入了现代慕斯和冰皮月饼的理念。利用现有的条件,将混合好的糕糊倒入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模具中,然后放入食盒,底层垫上冰块,暂存于阴凉处使其定形。
整个过程中,她动作行云流水,对食材的处理和搭配展现出超越时代的理解力。李娘子等人看着那逐渐成型的、洁白如玉、散发着淡淡乳香和蜜香的糕点,都惊叹不已。
“四小姐,这……这真的不用‘冰酪’吗?瞧着比奴婢想象中最好的玉露糕还要诱人!”王婆子忍不住赞道。
苏清鸢浅浅一笑:“美食之道,贵在创新与因地制宜。古法虽好,亦不必拘泥。” 她给新糕点取了个名,叫“玉雪凝香糕”。
春草躲在角落,将一切看在眼里。她看到四小姐临危不乱,巧手化解危机;看到厨房众人团结一心;也看到那即将呈上的糕点是何等精致诱人。再想到夫人和二小姐的刻薄算计,以及自己可能被当作弃子的未来……她内心天人交战。
春草的心跳得像擂鼓。一边是多年效忠、积威甚重的夫人,一边是让她感受到久违尊重与温暖的四小姐。她想起夫人阴鸷的眼神,又想起四小姐给每个人盛汤时平和的笑意,想起小桐日渐红润的脸……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是跟着一条道走到黑,最终可能被当作弃子,还是赌一个或许有温情的未来?
最终,在将食盒送往宴会场地的路上,春草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将一张小纸条塞给了负责传递菜品的小丫鬟秋月,低声急促地说:“交给……交给柳姨娘身边的彩屏姐姐,别说是我给的!” 纸条上只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糕无冰酪,极好,小心发难。”
这是她能为自己的未来,所做的一点微小的挣扎。她选择将宝,押在了看似更得人心、也更有可能笑到最后的四小姐这边,至少,留一条后路。
巳时正,永安侯府花园内,百花争艳,衣香鬓影。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妇、千金们齐聚一堂,笑语寒暄。永安侯苏承弼也在前厅招待男宾,气氛热闹非凡。
赵夫人作为主母,周旋于宾客之间,脸上洋溢着得体的笑容,目光却不时扫向入口,等待着点心的呈上,以及女儿苏清婉的发难。
苏清婉则与几位交好的贵女坐在一处,得意地预想着苏清鸢一会儿出丑的模样。
侯府侧门,一辆玄色马车悄然停下。车帘掀开,一身墨色常服却难掩凛冽气势的萧景渊迈步而下。他的出现,让负责迎客的管家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迎接:“不、不知镇北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萧景渊神色淡漠:“路过,听闻贵府花开得不错,进来瞧瞧。” 他自然不会承认是特意前来。
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消息迅速传遍宴会。镇北侯萧景渊,可是连宫宴都时常推拒的人物,竟会出席永安侯府的赏花宴?这无疑给今日的宴会,增添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变数。
苏清鸢站在厨房通往花园的廊下,看着云雀和另一个丫鬟端着那碟碟洁白莹润的“玉雪凝香糕”走向会场。她深吸一口气,抚平了衣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她知道,舞台已经搭好,观众已然就位。她这个曾经被弃如敝履的庶女,即将第一次真正站在侯府乃至京城权贵们的目光之下。
是成为笑柄,还是一鸣惊人?
她握了握袖中的手,指尖感受到一丝冰凉的镇定。她有现代的灵魂,有系统的辅助,更有不愿再任人宰割的决心。
“走吧。”她轻声对身边的云雀说,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片繁华与危机并存的喧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