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外头兵马嘶鸣,里头空气却跟冻住了似的。
林侧妃那张精心描画的脸,这会儿绷得紧紧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强撑着架子,冷笑一声:“镇北侯?好大的威风!搜查前朝余孽?我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话音还没落,就听外头一道冷得能掉冰碴子的声音砸进来:
“本王行事,何时需要向一个侧妃解释?”
萧景渊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没戴盔甲,可那身沙场上淬炼出的煞气,比什么甲胄都压人。目光跟刀子似的,先刮过林侧妃瞬间发白的脸,然后精准地落到角落里易容成中年妇人的苏清鸢身上,见她全须全尾地站着,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
“侯爷!”钱老六像是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过去,“侯爷明鉴!小人是本分生意人,这……这绝对是误会啊!”
萧景渊没理他,直接对上林侧妃:“林侧妃不在京城享福,跑到这永州钱庄内院来,也是巧合?”
林侧妃胸口起伏,勉强扯出个笑:“本妃是听闻钱掌柜母亲病重,特来探望。倒是侯爷,带着兵马围堵良民产业,就不怕御史参你一个滥用职权、惊扰地方?”
“良民产业?”萧景渊嗤笑,眼神锐利地扫过这奢华的内堂,“若真清白,何惧搜查?还是说……侧妃娘娘是担心本王查出点什么不该查的东西?”
“你!”林侧妃气结。
苏清鸢在一旁低着头,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啪响。萧景渊这招“浑水摸鱼”来得太是时候了!她趁着那两人针锋相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空档,悄悄对床边的钱老六使了个眼色,手指极快地在腰间比划了个“藏好”的手势。
钱老六心脏砰砰跳,感受到腰带里那本册子的硬度,瞬间福至心灵,猛地扑到萧景渊脚边,哭嚎起来:“侯爷!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老娘莫名中毒,眼看就不行了,这……这又被人污蔑窝藏逆贼!小人这买卖没法做了啊!” 他这哭喊,半真半假,既强调了母亲的惨状博同情,又暗指有人栽赃,直接把水搅得更浑。
萧景渊何等精明,立刻顺杆爬,语气森然:“中毒?钱庄内竟有如此恶事?看来本王这趟来得不冤!玄影!”
“属下在!”玄影如同鬼魅现身。
“带人给本王仔细地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重点是查验有无毒物,以及……任何可疑的往来文书!”他刻意加重了“可疑文书”几个字。
“是!”玄影领命,一挥手,带来的亲兵立刻如狼似虎地动了起来。
林侧妃带来的护卫想阻拦,却被萧景渊的亲兵用刀鞘毫不客气地格开,双方剑拔弩张。
“萧景渊!你放肆!”林侧妃尖叫。
“搜查逆贼,乃是军务!妨碍军务者,按律同罪!”萧景渊寸步不让,目光冷冽地盯回去。
苏清鸢心里给萧景渊点了个赞。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林侧妃除非真想当场撕破脸,否则只能憋着。
趁着这混乱,苏清鸢挪到萧景渊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飞快道:“东西让他藏起来了,在他身上。”
萧景渊眼神微动,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他目光转向还在干嚎的钱老六,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种“本王为你做主”的威严:“钱掌柜,既然老夫人中毒,当务之急是救人。这位……”他看了眼苏清鸢,“这位大夫,可能治好?”
钱老六忙不迭点头:“能!能!神医说能救!”
“既如此,还不快请神医专心救治?闲杂人等都退出去!莫要打扰!”萧景渊一句话,直接清了场,把林侧妃和她的人全划成了“闲杂人等”。
林侧妃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却见萧景渊带来的兵士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请”她出去。她狠狠剜了苏清鸢和钱老六一眼,那眼神怨毒得能杀人,最终还是在护卫的簇拥下,不甘心地退出了内院。
闲杂人一走,内堂瞬间安静不少。
萧景渊这才看向苏清鸢,眉头微蹙:“你没事?”
苏清鸢扯出个有点僵的笑,揉了揉还在发软的小腿:“没事,就是腿有点麻。” 刚才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松懈下来,才觉得后怕。
萧景渊看着她易容后蜡黄的脸上那双依旧清亮的眸子,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才算平复下去。他哼了一声,语气硬邦邦的:“逞能。”
苏清鸢:“……”
得,白感动了。
钱老六这会儿也顾不上腿麻不麻了,噗通又跪下了,这次是朝着苏清鸢:“神医!不,恩人!多谢恩人提醒!要不是您,小人……小人怕是……” 他想说账本的事,又不敢明说,只能一个劲儿磕头。
苏清鸢扶起他:“掌柜的别这样,救人要紧。老夫人体内的毒还得尽快清干净。” 她说着,走到床边,再次假意诊脉,实则让系统确认毒素清除情况。
萧景渊对玄影使了个眼色。玄影会意,走到钱老六身边,低声道:“钱掌柜,侯爷有几句话要问你,关于……令堂中毒之事,借一步说话。”
钱老六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要问账本和背后指使的事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跟着玄影往旁边僻静的厢房走去。
屋里终于只剩下苏清鸢和萧景渊,以及床上昏迷的老夫人。
苏清鸢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她抬手想擦擦额角的虚汗,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萧景渊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拉着她走到角落,背对着门口,挡住了可能的视线。他另一只手抬起,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擦去她易容也遮掩不住的鬓角湿意,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下次再敢这么冒险,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苏清鸢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的担忧和后怕,藏都藏不住。她心里那点委屈和后怕,忽然就变成了酸酸甜甜的泡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她眨了眨眼,小声嘟囔:“……那侯爷下次‘顺路’,能不能顺得快一点?”
萧景渊被她这话噎住,看着她带着点小埋怨又依赖的眼神,心头那股火气彻底没了踪影,只剩下满满的、涨得发疼的怜惜。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然后飞快地松开,别开脸,耳根泛红。
“啰嗦。”他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苏清鸢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尖,忍不住抿嘴笑了。
而此刻,被“请”到外院的林侧妃,听着钱庄内传来的翻查动静,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她对着心腹护卫咬牙低语:“去,给城外的人发信号……计划有变,让他们……准备硬闯!无论如何,那本账册,绝不能落到萧景渊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