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刚把最后一家病人的脉象记录好,直起腰,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站稳。
“姑娘!”云雀赶紧扶住她,眼圈红红的,“您都忙活大半天了,一口水都没喝,快回去歇歇吧!”
周嬷嬷也劝道:“庄子上有府医和我们看着,出不了岔子。姑娘您脸色都不对了,赶紧回去躺会儿。”
苏清鸢确实觉得浑身跟散了架似的,又累又饿。她知道硬撑没用,便点了点头,由云雀扶着往回走。
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阿竺正守在小厨房的炉子旁,见她回来,连忙比划着告诉她,用干净溪水熬了小米粥,一直温着呢。
“侯爷那边……有消息吗?”她放下碗,忍不住问周嬷嬷。
周嬷嬷宽慰道:“姑娘放心,玄影大人亲自审着,侯爷也回城了,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话虽如此,苏清鸢心里还是悬着。萧景渊那脾气,知道了是七皇子背后使坏,还用了波及无辜村民的阴毒手段,怕是直接找上门去算账了。她倒不是担心萧景渊吃亏,是怕他冲动之下,反被对方抓住把柄。
萧景铭正在府上悠闲地品着新到的雨前龙井,听着幕僚汇报。
“……西山田庄那边乱了一阵,不过那苏清鸢反应很快,镇北侯的人也及时赶到,把人控制住了,没酿成大乱子。”幕僚小心翼翼地说。
萧景铭嗤笑一声:“算她走运。不过无妨,能在她地盘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够她喝一壶了。”
他正得意,书房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萧景渊一身寒气站在门口,玄色蟒纹朝服都未换下,眼神冷得像是结了冰,身后跟着一脸肃杀的玄影。
萧景铭心里一跳,强作镇定:“皇叔?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萧景渊根本不理他的废话,一步步走近,强大的压迫感让书房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他目光如刀,直刺萧景铭:“西山田庄的井水,好喝吗?”
萧景铭脸色微变,干笑两声:“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王听不懂。”
“听不懂?”萧景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玄影手中接过一份口供,直接摔在萧景铭面前的桌案上,“你府上暗卫的嘴,可没你这么硬。”
萧景铭拿起口供快速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他派暗卫收买了庄户,在村头水井投入微量断肠草籽,意在制造时疫假象,构陷苏清鸢。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萧景铭猛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皇叔就凭这几个不知从哪抓来的贱民的口供,就想诬陷本王?!”
“贱民?”萧景渊眼神更冷,“在你眼里,百姓性命就如此轻贱?只为构陷一个女子,你就敢对数十户庄户下毒?萧景铭,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胡说八道!”萧景铭气得胸口起伏,“证据呢?就凭这几张纸?”
“证据?”萧景渊冷哼一声,“你要证据,本王给你。”他侧头对玄影道,“把人带上来,再把咱们查到的东西,给七殿下好好看看。”
玄影朝外一挥手,两名亲卫押着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中年人进来,正是萧景铭府上负责与外头联络的一个心腹管事。同时,另一名亲卫将一个小木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包还未用完的断肠草籽,以及几封萧景铭与心腹往来、提及此事的密信复印件。
人证物证俱在!
萧景铭看着那管事情和箱子里的东西,瞳孔骤缩,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没想到萧景渊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狠,连他藏在府外秘密药坊的东西都挖了出来!
“你……你竟敢私自搜查本王产业!萧景渊,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萧景铭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王法?”萧景渊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你对无辜百姓投毒,构陷朝廷钦封的御用药膳师,扰乱京畿安定的时候,可曾想过王法?”
他目光扫过萧景铭惨白的脸,语气森然:“你说,若是皇上和朝臣们知道了此事,会如何看你这个‘仁厚’的七皇子?”
萧景铭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事一旦捅到父皇面前,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就全完了!
萧景渊看着他这副怂样,眼中闪过厌恶。他今日来,并非真要立刻将其法办,而是敲山震虎,让他投鼠忌器。
“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本王给你留点颜面。”萧景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立刻把你安插在田庄、食铺周围的眼线都给本王撤干净!若再让本王发现你有任何小动作,或是田庄、食铺再出任何意外……”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冰珠子砸在地上:“这些证据,就会立刻出现在皇上的御案上。到时候,就别怪本王不顾叔侄情分。”
说完,萧景渊不再看他,转身大步离开。玄影收起证物,冷冷瞥了失魂落魄的萧景铭一眼,带着人紧随其后。
书房内,只剩下萧景铭粗重的喘息和幕僚战战兢兢的劝慰声。
“殿下……息怒啊……”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萧景铭猛地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碎片四溅,面目狰狞扭曲,“萧景渊!苏清鸢!你们给本王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苏清鸢小憩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些,正想着晚膳做点什么,就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她心有所感,走到院门口,正好看见萧景渊利落地翻身下马。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驱散了些许他带来的冷硬气息。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扫过,眉头微蹙:“脸色怎么还这么差?没休息好?”
“歇了一会儿,好多了。”苏清鸢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定是刚从七皇子府回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萧景渊语气随意,像是只是去喝了杯茶,“事情解决了,他短时间内不敢再动你和田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清鸢能想象到那会是怎样一场交锋。她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低声道:“谢谢。”
萧景渊看着她微垂的眼睫,心里那点因为萧景铭带来的戾气消散了不少。他忽然有点不自然地别开视线:“饿了。庄子上……有什么吃的?”
苏清鸢愣了一下,抬头看他。这位爷,是在……问她讨吃的?
她忍不住弯了嘴角:“有温着的小米粥,还有些清爽小菜。侯爷若是不嫌弃……”
“嗯。”萧景渊应了一声,自顾自地往院里走,“凑合吃点儿。”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阿竺手脚麻利地端上小米粥和几碟小菜。萧景渊大概是真饿了,吃得很快,但仪态依旧不失优雅。
苏清鸢看着他喝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一刻,没有阴谋算计,没有身份隔阂,竟有种寻常百姓家的平淡温馨。
萧景渊放下碗,发现她在看自己,耳根微热,轻咳一声:“看什么?”
苏清鸢收回目光,浅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侯爷似乎比之前……瘦了些。”
萧景渊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骨,心里莫名有点受用,嘴上却硬邦邦的:“军务繁忙而已。”
这时,周嬷嬷过来,低声对苏清鸢说了几句。是卫临派人送来了些调理肠胃、固本培元的药材方子,说是对庄子上患病村民的后续恢复有益。
萧景渊耳朵尖,听到了“卫”字,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哼了一声:“他倒是消息灵通。”
苏清鸢看着他瞬间晴转多云的脸,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只好装作没听见,对周嬷嬷道:“嬷嬷代我谢过卫大人好意,方子收下吧,确实有用。”
萧景渊盯着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米粥……还有吗?”
苏清鸢:“……啊?有,有的。”
“盛一碗。”萧景渊板着脸,“本王还没吃饱。”
苏清鸢看着他这副明显是在跟不在场的人较劲的模样,终于没忍住,低头抿嘴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这醋坛子,还得慢慢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