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那事过去之后,慈宁宫的风气为之一清。御膳房送来的食材再不敢以次充好,宫人们伺候得也更加尽心尽力。
太后经过那场虚惊,又连着服了几天李院判开的安神方子,加上苏清鸢精心调理的膳食,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硬朗,脸色红润了,精神头也足了,甚至能在御花园里溜达小半个时辰。
这天下午,太后喝着苏清鸢刚炖好的“冰糖雪梨银耳羹”,清甜滋润,感觉喉咙舒坦,心里也熨帖。她放下白瓷小碗,拉着苏清鸢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
“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太后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亲昵,“要不是你心细又稳得住,哀家这把老骨头,怕是要遭大罪了。”
苏清鸢连忙低下头:“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民女只是凑巧罢了,不敢居功。”
“什么凑巧?是你的真本事!”太后嗔怪地看她一眼,“哀家都听裕亲王说了,你不仅懂药膳,遇事还沉得住气,比那些只会掉书袋的强多了!”
她越看苏清鸢越觉得满意,这丫头模样周正,性子沉稳,手艺又好,关键是心思正。她沉吟片刻,对身旁的芳嬷嬷吩咐道:“去,把哀家那对赤金嵌珍珠的镯子,还有那匹新进贡的雨过天青色软烟罗拿来。”
很快,东西就捧到了苏清鸢面前。那赤金镯子做工极其精巧,上面镶嵌的珍珠圆润饱满,泛着莹莹光泽。那匹软烟罗更是轻薄如雾,颜色雅致,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苏清鸢有些受宠若惊,“太后娘娘,这赏赐太贵重了,民女受不起……”
“哀家说受得起就受得起!”太后故意板起脸,“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以后啊,哀家这身子骨的调理,可就交给你了。”
这话里的意思,几乎就是肯定了苏清鸢的地位。周围的宫人看苏清鸢的眼神,瞬间又多了几分敬畏。
苏清鸢知道再推辞就矫情了,只好叩谢恩典:“民女谢太后娘娘赏赐,定当竭尽全力。”
捧着沉甸甸的赏赐回到临时住处,云雀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姑娘!太后娘娘这是认可您了!还有这镯子,这布料,真好看!”
苏清鸢摸着那光滑冰凉的珍珠和柔软如云的布料,心里却不像云雀那么单纯的高兴。太后的赏识是好事,但也意味着她彻底被卷入了宫廷的眼线之下,以后更得步步小心。
太后凤体康复,并且明显偏爱那位民间来的苏姑娘,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皇宫,自然也飞到了七皇子萧景铭的耳朵里。
“啪!”又一个上好的官窑茶盏在他脚下粉身碎骨。
“废物!张德海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仅没把人拉下来,还把自己折了进去,差点把本王也拖下水!”
萧景铭气得胸口起伏,眼睛赤红。他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一石二鸟之计,就这么轻易被破了,反而让苏清鸢在太后面前立住了脚!
幕僚战战兢兢地劝:“殿下息怒,如今太后正在兴头上,我们不宜再在慈宁宫动手。不过……这苏清鸢总不能一直待在宫里,等她出了宫,机会多得是……”
萧景铭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错,宫里不好动手,宫外呢?萧景渊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他眼中重新凝聚起阴狠的光芒:“去,给本王盯紧了西山田庄和那个铺子!等她一出宫,立刻回报!本王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里,萧景渊听着玄影的汇报,得知太后对苏清鸢的厚赏和倚重,紧锁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算她机灵。”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冷面,“老七那边有什么动静?”
“七皇子府最近很安静,但咱们的人发现,盯着田庄和南街铺子的眼线多了不少。”玄影回道。
萧景渊冷哼一声:“垂死挣扎。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她和她身边人的安全。还有,”他顿了顿,语气有点硬邦邦,“去库里把那套红珊瑚头面找出来。”
玄影愣了一下:“侯爷,那是……太后娘娘当年的嫁妆……”那套头面珍贵异常,侯爷这是……?
萧景渊瞥了他一眼:“让你去就去!”
他觉得,太后赏了镯子和布料,他送的也不能差了。女人家,不都喜欢这些吗?
苏清鸢在宫里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太后几乎离不开她做的药膳,连带着对她也越发亲近,偶尔还会跟她聊些宫外的趣事。
这天,苏清鸢正陪着太后在御花园散步,远远看见裕亲王和萧景渊一同走了过来。
“皇嫂今日气色真好。”裕亲王笑着行礼。
萧景渊也跟着行礼,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太后身边的苏清鸢身上,见她一切安好,眼神微缓。
太后心情颇佳:“是清鸢这丫头调理得好。”她看向萧景渊,打趣道,“景渊啊,你可是给哀家送来了个宝贝。”
萧景渊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面上依旧镇定:“母后凤体安康,是儿子之幸。”
裕亲王在一旁看着,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适时开口:“苏丫头立此大功,皇嫂可不能光是赏些东西就打发了。依臣弟看,该有个正经的名分才是,以后出入宫廷也方便,更能名正言顺地为皇嫂调理凤体。”
太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弟说得在理。清鸢啊,”她看向苏清鸢,“哀家就封你为‘御用药膳师’,赐出入宫禁对牌,每月领宫中供奉。你可愿意?”
御用药膳师!这可是有品阶、有俸禄的正式身份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民间高手”定位。
苏清鸢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连忙跪下行礼:“民女……臣女苏清鸢,谢太后娘娘恩典!”
萧景渊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纤细却挺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他的女人,就该如此耀眼。
这时,卫临也恰好在不远处向皇帝回完事,路过御花园,见到此情景,便驻足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
萧景渊眼角余光瞥见卫临,那股刚压下去没多久的醋意又冒了头。他上前一步,虚扶了苏清鸢一下,动作自然却带着明显的占有意味:“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和裕皇叔。”
苏清鸢顺势起身,再次谢恩。
裕亲王看着萧景渊那点小心思,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太后将几个年轻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看在眼里,只觉得有趣,笑道:“好了,都别站着了。景渊,你既来了,就替哀家送送清鸢吧,她也该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正式领了对牌和官服。”
“是,母后。”萧景渊巴不得有这个机会。
走出御花园,萧景渊和苏清鸢并肩而行。他侧头看着她,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太后赏的东西,还喜欢吗?”
“嗯,太后娘娘厚爱。”苏清鸢点头。
萧景渊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表情还是那副冷峻模样:“拿着。贺你……授封之喜。”
苏清鸢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流光溢彩、雕刻精美的红珊瑚头面,一看就知绝非凡品,比太后赏的赤金镯子还要贵重几分。
“这……太贵重了……”她吓了一跳。
“给你就拿着。”萧景渊语气不容拒绝,耳根却更红了,“总得……配得上你现在的身份。”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眼神瞟向一边,“比某些人送的那些瓶瓶罐罐实用。”
苏清鸢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跟卫临之前送的安神药瓶较劲呢!她看着他那副别扭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看得萧景渊一时怔住。
苏清鸢将锦盒抱在怀里,抬起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好,我收下。多谢……侯爷。”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萧景渊只觉得心头那点醋意和别扭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情绪。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宫墙拐角,卫临静静地看着那对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深沉难辨,许久,才默默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