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算是救回来了,可连着几晚都睡不踏实,动不动就从噩梦里惊醒。苏清鸢守在她床边,看着小丫头睡梦里还皱紧的眉头,心里那股对七皇子的火气噌蹭往上冒,可一想到萧景渊及时出现,又觉得心口发暖。眼下,她肩上的担子感觉更重了。
“姑娘,我真没事了……”云雀一睁眼看见苏清鸢守着,赶紧想坐起来,声音还虚着,“可不能耽误学堂上课。”
“别逞强,”苏清鸢轻轻按着她肩膀,“学堂有我呢,你这几天就好好歇着,阿竺会照顾你。”她把一个装着安神草药的小香囊塞进云雀手里,“握着睡,能定定神。”
安顿好云雀,苏清鸢走出屋子,看到院子里那些多出来扮成杂役的侯府亲兵,还有角落里像影子一样守着的阿默,心里才踏实了点。萧景渊这人话不多,可护起人来,真是滴水不漏。
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学堂不能停,越是这样时候,越得稳住。她走进临时收拾出来的讲堂,底下坐着那十个学员,只是今天气氛有点怪,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点探究和小心翼翼。也是,昨天侯爷那么大阵仗送她回来,又加了这么多护卫,消息肯定传开了。
镇北侯府书房里,空气冷得能结冰。
“查明白了?”萧景渊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十里坡那帮绑匪,嘴撬开了?”
玄影躬身回话:“侯爷,都招了。是七皇子府上一个外围管事指使的,找的是城外一伙流匪。现在人赃并获,口供画押,一样不少。”
“好。”萧景渊手指敲着桌面,“把人犯、口供,还有之前查到七皇子门下那几个官儿贪墨军饷的实据,一起密报给皇兄。记住,只送东西,别多话。”
“属下明白。”玄影心里清楚,侯爷这是要借皇上的手敲打七皇子,既出了气,还不落把柄。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侯爷,西山那边……卫大人今天一早又去学堂了。”
萧景渊脸色顿时沉了沉,想起昨天和卫临那不动声色的对峙。“他倒是‘勤快’。”话里的不满藏都藏不住,“加派的人手盯紧点,别放任何可疑的人进去。还有,让咱们的人机灵着,学堂里有什么动静,立刻上报。”
苏清鸢把杂念抛开,开始讲今天的课——认认常见的药材,怎么保存。
“……茯苓容易生虫,得密封放阴凉地方;枸杞怕潮,得经常拿出来晒晒……”她讲得仔细,学员们听得也认真。
可总有人不想让她安生。课讲到一半,后排一个眼神飘忽的学员突然举手,话里带着刺:
“苏师傅,您讲的这些听着是那么个理儿。可我怎么听说,您这学堂用的药材,来路不太干净啊?前几天不是还有人闹到南街铺子,说吃坏了肚子吗?这让我们怎么敢放心跟您学,放心用啊?”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嗡嗡议论起来!这分明是抓着前几天的污蔑事件不放,想在学员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云雀的事刚过,又有人当众找茬,真是没完没了!苏清鸢心一紧,正要开口,旁边一个沉稳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这位兄台,此话有失偏颇。”
大家转头一看,又是那位穿着青布长衫的卫临站了起来。他神色平静地看着那个发难的学员,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账册。
“南街铺子的事,皇城司已经查明,是有人故意诬陷,主犯也画押认罪了,案卷都在。”他语气平淡,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至于药材来路……”他翻着账册,清清楚楚地报出几个日期、药名、买了多少、从哪儿进的,“……这些采购记录,白纸黑字,来源清楚,品质上乘,怎么就成了‘来路不正’?”
他每说一条,那学员的脸就白一分。这些内部采购的细节,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卫临合上账册,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定在那个学员身上:“倒是阁下,如果真有证据证明药材有问题,皇城司欢迎你来举报。要是没有证据就在这里散布谣言,扰乱课堂秩序,按律法……也是可以追究的。”
那学员冷汗都下来了,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脑袋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苏清鸢感激地看了卫临一眼。
这头刚消停,学堂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紧接着,萧景渊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玄影紧跟在后。
他眼神先快速扫过苏清鸢,见她好好的,脸色才缓和了点。然后,目光一下就锁定了刚刚坐下、气息还没完全平复的卫临。
俩人眼神一对上,空气好像瞬间冻住了。
萧景渊大步走进来,直接走到苏清鸢身边,站得特别近,姿态自然得好像他本该就在这儿。他看也没看卫临,仿佛那人不存在似的,对着底下的学员,声音洪亮有力:
“本王听说,又有不长眼的来这儿闹事?”他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过刚才找茬的那个学员,那人恨不得钻地缝里去。“看来昨天的警告,有人当耳旁风了。”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苏清鸢,语气明显软和下来,带着点当众宣布的意思:“清鸢,这学堂既然是裕亲王和本王都看重的,就容不得别人撒野。以后谁再敢来找麻烦,不管是谁,直接绑了送侯府或者京兆尹,本王给你做主。”
“清鸢”这称呼一出来,关系等于摆到明面上了!学员们互相递着眼色,心里都门儿清了。
苏清鸢被他看得耳朵发热,轻轻点了点头:“多谢侯爷。”
萧景渊满意地看到她耳根泛红,这才好像刚看见卫临,随意点了下头:“卫大人也在。皇城司事儿不少,还劳烦你亲自盯着这小学堂,辛苦了。”
卫临站起身,礼数周全:“侯爷言重了。下官是奉旨留意京城诸事,药膳关乎百姓生计,不敢怠慢。倒是侯爷军务繁忙,还心系于此,下官佩服。”他不紧不慢地把“奉旨”俩字点了出来。
两个男人隔空又过了一招,一个霸道地宣示主权,一个淡然点明自己的职责身份,暗地里针尖对麦芒。
萧景渊没再多说,低声对苏清鸢说了句:“晚点再来看你。”然后带着玄影,风一样来了,又风一样走了。
卫临看着萧景渊走远的背影,眼神深了深,随即又恢复成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重新坐了下来,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