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汝窑茶盏边缘,听着周嬷嬷低声禀报春草带来的消息。
“……李娘子对四小姐已是赞不绝口,底下几个婆子丫头也都……”周嬷嬷话音未尽,但意思明确。
“呵。”赵夫人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倒真是小瞧了这丫头,一碗肉就能收买人心。看来,光是克扣份例,是挡不住她了。”
“夫人的意思是?”
“堵不如疏。”赵夫人眼中精光一闪,“她不是喜欢显摆厨艺吗?那就给她个更大的舞台。明日赏花宴,正是好时机。”
她招手唤来心腹大丫鬟,低声吩咐:“去,请二小姐过来。就说她妹妹在厨房大显身手,做姐姐的,也该去‘指点指点’,顺便……给她带个难题去。”
丫鬟领命而去。赵夫人端起茶杯,氤氲热气模糊了她冷厉的眉眼。苏清鸢,你能靠小聪明讨好下人,可能不能接住这明晃晃的阳谋,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掉链子?库房里的“冰酪”,可是早就“用完了”。
苏清婉抚了抚身上新做的云锦衣裙,脸上满是不情愿。“母亲也真是,一个庶女弄出的吃食,有什么好看的?平白污了我的眼。”
贴身丫鬟连忙奉承:“小姐说的是。不过夫人让您去,必定有深意。那四小姐如今蹦跶得欢,正好趁此机会敲打一番,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侯府正经的嫡女。”
这话说到了苏清婉心坎里。她想起往日苏清鸢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再对比如今竟敢在父亲面前露脸,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哼,那就去瞧瞧,她能做出什么花儿来!若是做得不好,正好在父亲面前说道说道!”
她加快脚步,脸上带着一丝即将去找茬的兴奋与傲慢。
小厨房里,气氛融洽。苏清鸢正与李娘子探讨明日赏花宴的糕点样式。
“四小姐见识广,这用山药泥做糕底,配上果酱的点子,又清爽又别致。”李娘子真心赞道。
王婆子在一旁笑着附和:“可不是,咱们四小姐的手艺,那是这个!”她翘起大拇指。
烧火丫头小桐一边添柴,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觉得眼前的四小姐就像仙女一样,什么都会。
然而,在这片和谐之下,有人却心神不宁。春草一边机械地洗着菜,一边用眼角余光瞟向苏清鸢。她刚把红烧肉的消息递给周嬷嬷,二小姐就突然要来……夫人那边,肯定有动作了。她既紧张又有点期待,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哎呦,四妹妹真是好兴致!”
苏清婉人未至,声先到。那刻意拔高的音调,瞬间打破了厨房的和谐。众人回头,只见她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来,脸上挂着虚假的笑。
苏清鸢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见礼。
苏清婉摆足了架势,才慢悠悠抛出“玉露糕”的难题,尤其强调了“冰酪”为引,并“善意”提醒库房“似乎还有”。
李娘子和王婆子脸色微变,她们深知这任务的刁难之处。苏清鸢心知这是陷阱,正飞速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那个面生的丫鬟端着点心出现了,低眉顺眼地说着奉夫人之命给侯爷送夜宵。
一切发生得恰到好处。
【警告!警告!检测到目标食物含有高浓度“相思子”毒素!极度危险!】
系统尖锐的警报在脑中炸开,苏清鸢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相思子!剧毒!
电光石火间,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赵夫人竟敢直接毒害侯爷?还是想借此陷害自己?这点心经她和苏清婉的眼,若侯爷出事,她们谁都脱不了干系!不,赵夫人可能想一石二鸟,既能除掉侯爷(或重创),又能把罪名扣在自己这个“碰过”点心的庶女头上!
绝不能让它送到侯爷面前!
“站住!”她厉声喝道,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上前,“失手”打翻了托盘!
点心落地,瓷盘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她必须立刻将事态严重性提到最高,抢占先机!
“二姐姐息怒!点心颜色不对,恐有毒物!”她抢先开口,直接点出“相思子”之名,将自身行为定义为“救父心切”的机警,而非简单的失手。
苏清婉先是被苏清鸢的突然举动惊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苏清鸢!你放肆!”她本能地认为这是庶妹在撒泼捣乱,故意落她面子。
可当苏清鸢喊出“相思子”、“有毒”时,她心头的怒火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她是骄纵,但不是傻子!谋害侯爷的罪名,她承担不起!看着苏清鸢煞白的脸和斩钉截铁的语气,再看看地上那颜色确实有些异样的点心馅料,她一时竟不敢再斥责,心里又惊又疑,脸色变了几变。
李娘子和王婆子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护在苏清鸢身前一点点,看向地上点心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她们信四小姐的判断!
小桐和其他帮工更是噤若寒蝉,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春草则心跳如鼓,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毒点心?这超出了她传递消息的范畴,让她感到害怕。
管家闻讯赶来,看到这阵仗,眉头紧锁。他一面稳住两位小姐,一面立刻派人去请府医,并控制住那名送点心的丫鬟。
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而至,经过一番仔细查验,最终脸色沉重地确认了点心中确实含毒。
这一锤定音,让所有人心头巨震!看向苏清鸢的目光,充满了后怕与感激。四小姐,是真的救了侯爷,也间接救了他们这些可能被牵连的下人!
与此同时,侯府高墙之外,一辆看似普通的玄色马车静静停在巷口。
车内,气息冷峻的萧景渊正听着属下玄影的汇报。
“主子,永安侯府内线消息,四小姐苏清鸢方才在其小厨房,疑似撞破了一起针对永安侯的点心投毒事件。”
萧景渊深邃的眼眸微动,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哦?细说。”
听完玄影的叙述,萧景渊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精通药膳?还能敏锐识毒?这位苏四小姐,似乎比他之前调查所得的“怯懦庶女”形象,要有趣得多。
“继续留意。重点查查,那毒,是冲谁去的。”他低沉吩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京城侯府的水,看来比想象中更深,而那个能做出一碗征服下人红烧肉的小庶女,似乎正身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