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了一顿母亲亲手烹制的佳肴,又靠在沙发上和纪兰笙聊了会儿天,纪清歌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带着一种被美食和母爱填满的惬意。她起身准备回房间休息,刚踏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忽然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她的小舅,一周后就要大婚了。
小舅纪云舟比母亲纪兰笙小了七八岁,是外公外婆的老来子,自小被全家捧着长大,养成了洒脱不羁、热爱自由的性子。他的婚事可谓是纪家上下念叨了多年的“老大难”问题,如今这位“浪子”总算收了心,决定踏入婚姻殿堂,无疑是今年家里最值得庆祝的大事。小舅向来最疼纪清歌,几乎把她当亲女儿宠,纪清歌也对这位能带她疯玩、毫无长辈架子的小舅感情深厚。
他的婚礼,纪清歌自然要格外重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常服,觉得不够正式,应该去挑选一套既漂亮又得体的小礼服,在婚礼上穿。
想到就做,她转身折回客厅。纪兰笙正坐在沙发上,腿上摊开着几份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专注地审阅着。
“妈,我出去一趟。”纪清歌说道。
纪兰笙从文件中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嗯?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想去买套衣服,小舅婚礼穿。”纪清歌走到母亲身边,语气带着点撒娇,“得提前准备好嘛。”
纪兰笙闻言笑了笑,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好,是该准备。让王叔开车送你去,外面雪大,路上滑,注意安全。多穿点,别贪漂亮冻着了。”她仔细叮嘱着,眼底满是关怀。
“知道啦,妈你最好了!”纪清歌笑嘻嘻地应下,上楼裹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又围上柔软的羊绒围巾,这才出门。
黑色的豪华轿车再次无声地滑出温暖的车库,驶入漫天飞雪的寒夜。纪清歌坐在舒适的后座,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让她觉得有些燥热。她看着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寂静街道,树木枝桠都裹上了银装,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忍不住伸手按下了车窗按钮。
玻璃缓缓降下,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瞬间涌入,吹散了她脸颊的燥热,也带来了雪花冰凉湿润的触感。她深深吸了一口这冰冷的空气,觉得头脑都清醒了不少。
“小姐,车窗开太大容易着凉。”前座正在开车的王叔透过后视镜看到,连忙出声提醒,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
“没事的王叔,就吹一会儿,有点闷。”纪清歌摇摇头,示意无妨。她将手臂搭在窗沿上,任由冰冷的雪花偶尔飘几片落在手背,带来丝丝凉意。
车子保持着平稳的速度,驶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街区。这里的建筑不如市中心光鲜亮丽,路灯也有些昏暗,行人和车辆都稀少了许多。然而,就在车子经过一个挂着简陋灯箱、写着“xx诊所”字样的门口时,一阵压抑却又声嘶力竭的哀求声,猛地穿透风雪和车窗的缝隙,钻入了纪清歌的耳中。
“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钱……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们的!我做牛做马也会还!求求你们了!她现在真的不行了!!”
这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因为用力而有些破音,但那股子熟悉的、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感,让纪清歌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立刻循声望去,目光锐利地扫向诊所门口。
只见那家灯光昏黄、门面狭小的诊所门外,一个穿着单薄校服、连外套都没有的身影,正不顾地上积着的冰冷雪水,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她双手死死地攥着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白大褂的中年医生的衣角,仰着头,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水,原本清秀的脸庞此刻红肿不堪,嘴唇冻得乌紫,身体在寒风中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正是下午那个在河边,即使被围殴也绝不低头、眼神凶狠如幼狼的女孩!
她此刻的模样比下午见到时更加凄惨和绝望,仿佛被逼到了绝境的幼兽,只能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哀鸣。
那名中年医生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无奈与不忍,他试图掰开女孩冻得通红僵硬的手指,声音带着一种无力回天的疲惫:“小姑娘,你快起来!地上凉!不是我不肯救,你妈妈那个情况,我这里要设备没设备,要特效药没特效药,真的处理不了!你在这里跪着是浪费时间,赶紧想办法送大医院啊!”
“可是……可是大医院……他们说要先交好多钱……我……我……”女孩的声音被剧烈的哽咽打断,后面的话语破碎在呼啸的寒风里,但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走投无路的悲怆,却像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了纪清歌的心口。
看着她跪在冰天雪地中单薄无助的身影,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哀求,再联想到下午她面对霸凌时那副宁折不弯的倔强……强烈的对比让纪清歌胸口发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或许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王叔,停车!”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吱——”性能良好的轿车立刻稳稳地在覆雪的路边停下,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王叔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后座面色凝重的小姐:“小姐,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