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上游的风越来越沉,裹着雷霆殿方向传来的闷响。
那不是因陀罗的雷,是灵脉紊乱时发出的低吟。
首芽走在队伍侧面,小手里的娑罗叶始终绷着,叶边的绿光忽明忽暗:
“草木说,前面的土地在‘发抖’,地下的根须都在往远处逃,像是在怕什么东西。”
婆罗迦的祭祀杖也跟着颤了颤,杖顶的淡绿光对着前方探了探,他突然停下脚步,脸色沉了下来:“是祭祀的香味。”
他吸了吸鼻子,眉头皱得更紧,“是毗耶娑常用的‘栴檀祭香’,而且……混着怨骨的焦味。”
弥生握紧禅杖,菩提子戒指的烫意越来越浓,戒指上的纹路映出前方的画面:
雷霆殿的金色殿顶蒙着一层淡黑雾,殿外的灵脉节点处,插着十几支怨骨箭,箭尾的吠陀印在黑雾里泛着诡异的光,毗耶娑的黑檀色法衣衣角,正从殿门的缝隙里露出来。
“他果然在这里。”
因陀罗的雷鞭“唰”地挺直,紫电在鞭梢炸出小火花,
“本天帝就说这老东西有鬼!居然敢在雷霆殿门口搞祭祀,是想把天宫的灵脉也污染了吗?”
“别冲动。”弥生拉住他,指了指殿外的阴影,
“阴影里有阿修罗的气息,巽伽应该也在。
毗耶娑在做‘伪祭祀’,故意用祭香掩盖怨骨的味道,想等祭祀完成,让嗔毒顺着雷霆殿的灵脉往上爬,直逼梵天的创世莲台。”
伐楼拿骑着水蛇绕到队伍侧面,灵脉测杖的水晶红得刺眼:
“灵脉节点的嗔毒已经开始扩散了!
节点下面的水脉连着恒河,再晚一步,下游的草木园都会被波及!”
首芽突然拽住弥生的袈裟,小脸蛋白了白:
“草木说,阴影里藏着好多阿修罗!
他们手里拿着嗔毒囊,只要毗耶娑的祭祀一结束,就会把毒囊扔进灵脉节点!
还有……嗔毒蛇母也在,它的气息比在三脉潭时更浓了!”
阿草悄悄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娑罗花瓣和灵果粉,她把布包往首芽手里塞了塞:
“这个你拿着,要是被嗔毒雾呛到,就捏碎花瓣,灵果粉能帮你挡一会儿。导师教过我,娑罗花的灵气能克嗔毒。”
首芽点点头,把布包攥在手里,小脚丫往后退了退,却还是牢牢跟在队伍里。
她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草木还在等着他们救。
队伍悄悄靠近雷霆殿,殿外的祭祀声越来越清晰。
毗耶娑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庄重,念着《吠陀》里的净化咒,可咒音里混着淡淡的黑气,像是被嗔毒污染了:
“……净化灵脉,归于秩序,婆罗门为尊,众生各安其位……”
“呸!他改了咒文!”婆罗迦气得发抖,祭祀杖往地上一拄,“
原版的净化咒是‘众生皆灵,灵脉共护’,他居然改成了‘婆罗门为尊’!这根本不是祭祀,是在给嗔毒开道!”
弥生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则慢慢绕到殿门的另一侧,禅杖往地上一拄,金钵里飞出一缕金光,金光顺着门缝钻进殿内,映出殿里的景象:
毗耶娑站在灵脉节点前,手里拿着一支刻着蛇形纹的怨骨箭,箭尖正对着节点的水晶石;
巽伽坐在殿内的宝座上,嗔毒蛇母盘在他的脚边,蛇信吐个不停;
十几个阿修罗站在两侧,怀里都抱着鼓鼓的嗔毒囊。
“毗耶娑,祭祀该结束了吧?”
巽伽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本王的蛇母已经等不及要吐毒雾了,再磨蹭,弥生那伙人就要追来了。”
毗耶娑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加快了语速:
“急什么!等我把怨骨箭插进节点,灵脉的灵气就会带着嗔毒往上走,到时候梵天怪罪下来,也只会怪弥生乱序,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弥生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禅杖往殿门一推,殿门“哐当”一声打开,“你以为改了咒文,就能把嗔毒伪装成‘秩序’?
就能让梵天相信,是人类乱序污染了灵脉?”
毗耶娑吓得手一抖,怨骨箭差点掉在地上,他转头看到弥生,脸色瞬间白了:
“弥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巽伽却笑了,拍了拍脚边的蛇母:
“来得正好!本王本来还想去找你,现在省得麻烦了!蛇母,给本王吐毒雾!”
嗔毒蛇母猛地抬起头,张开嘴,暗绿色的毒雾像条小蛇,朝着弥生他们喷过来。
因陀罗的雷鞭“唰”地抽出去,紫电在身前凝成一道光网,毒雾撞在光网上,立刻“滋滋”冒白烟,却还是有少量毒雾漏了过来。
“快捏碎娑罗花瓣!”
阿草大喊着,自己先捏碎了手里的花瓣,淡金色的花香散开,漏过来的毒雾碰到花香,立刻散成了小水珠。
首芽也赶紧捏碎花瓣,花香裹着她的草木灵气,往周围的灵木矛队族人身上飘:
“草木说,跟着花香走,毒雾就碰不到你们!”
婆罗迦趁机冲到毗耶娑面前,祭祀杖对着他手里的怨骨箭指了指:
“毗耶娑,你醒醒!你看看你手里的箭,上面的蛇形纹是阿修罗的图腾!
你改的咒文,是在帮着巽伽污染灵脉!你忘了当年婆罗提教我们的,《吠陀》的本意是护生,不是护种姓!”
毗耶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怨骨箭上的蛇形纹泛着黑光,像是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他想起年轻时和婆罗提一起抄经的日子,想起婆罗提说“祭祀是为了护灵脉,不是为了争高低”,可后来,他被“婆罗门该掌权”的执念缠紧了,把这些都忘了。
“我……我是为了婆罗门……”毗耶娑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不肯放下箭。
“为了婆罗门?”
因陀罗的雷鞭突然抽向他手里的箭,紫电缠住箭杆,把箭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你看看外面的灵脉!已经被嗔毒染成黑色了!等灵脉毁了,别说婆罗门,整个三界的生灵都要遭殃!你这是在害婆罗门,不是在帮他们!”
巽伽见毗耶娑动摇了,气得一拍宝座:“没用的东西!本王帮你,是让你帮本王污染灵脉,不是让你在这里磨磨蹭蹭!阿修罗,把毒囊扔进去!”
十几个阿修罗立刻举起嗔毒囊,就要往灵脉节点扔。首芽突然大喊一声:“草木,快帮忙!”
话音刚落,雷霆殿外的土地突然震动起来,无数嫩绿的根须从地里钻出来,像无数条小蛇,缠住了阿修罗的腿。
那些根须是周围的娑罗树和芦苇的,它们听到了首芽的呼唤,拼尽全力赶来帮忙。
“怎么回事?这些草木疯了吗?”
阿修罗们慌了,手里的嗔毒囊掉在地上,却被根须缠住,根本扔不出去。
嗔毒蛇母也被根须缠了个正着,它愤怒地嘶吼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根须上沾着阿草撒的灵果粉,碰到蛇鳞上的业力丝,立刻“滋滋”冒白烟,疼得它直打滚。
弥生趁机走到灵脉节点前,禅杖往节点的水晶石上一点,金钵里飞出《金刚经》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八字金光,金光裹住节点上的嗔毒,那些黑色的毒雾像遇到阳光的雪,慢慢散在风里。
“毗耶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弥生看着他,声音很平和,“把你改的咒文改回来,和我们一起净化灵脉。《吠陀》的光,从来不是给某个人的,是给所有生灵的。”
毗耶娑看着节点上慢慢散去的嗔毒,又看了看被根须缠住的阿修罗,突然跪倒在地,手里的祭祀杖“啪嗒”掉在地上:
“我错了……我不该信巽伽……我不该改咒文……”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婆罗提说得对,我守的不是《吠陀》,是自己的执念……”
巽伽见大势已去,气得跳起来,一把抓住毗耶娑的衣领:“你这个叛徒!本王饶不了你!”
“你先顾好自己吧!”因陀罗的雷鞭突然抽向巽伽,紫电缠住他的手腕,疼得他松开了毗耶娑。
伐楼拿也骑着水蛇冲过来,水蛇的尾巴一卷,缠住了巽伽的腿,把他往地上一摔。
嗔毒蛇母见主人被擒,挣扎着想要扑过来,首芽突然举起手里的娑罗叶,叶面上的绿光暴涨:
“草木说,你要是再吐毒雾,就把你缠起来,让灵果粉把你的业力丝都化掉!”
蛇母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动了——它怕那些根须,更怕灵果粉的味道。
弥生走到毗耶娑面前,把他扶起来:“现在净化灵脉,还不算晚。”
毗耶娑点点头,捡起祭祀杖,深吸一口气,念起了原版的净化咒:
“……众生皆灵,灵脉共护,净化嗔毒,归于平和……”
咒音刚起,灵脉节点的水晶石就泛起绿光,那些残留的嗔毒像被清水洗过,慢慢褪去。
婆罗迦也跟着念起咒,他的祭祀杖和毗耶娑的祭祀杖碰在一起,两道绿光交织在一起,往灵脉深处蔓延。
他看着毗耶娑,突然笑了——好久没有和人一起这样念咒了,就像年轻时和婆罗提一起抄经那样,没有种姓,没有高低,只有一起护灵脉的心意。
阿草和首芽也没闲着,阿草把晒干的娑罗花瓣撒在灵脉节点周围,花瓣碰到残留的嗔毒,立刻化成淡金色的光;
首芽则蹲在地上,和那些帮忙的根须“说话”,告诉它们“灵脉快干净了,谢谢你们”。
风穿过雷霆殿的大门,带着娑罗花的香,殿外的天空慢慢亮了起来,灵脉紊乱的闷响也消失了。
因陀罗押着巽伽,雷鞭还缠在他的身上:“本天帝现在就把这小子押回天宫,让梵天好好审审他!居然敢勾结祭司污染灵脉,真是活腻了!”
毗耶娑看着被押走的巽伽,又看了看干净的灵脉节点,突然对着弥生跪了下来:“世尊,我愿意把经藏殿的《吠陀》副本都交给草木园,我愿意跟着婆罗提一起,教孩子们念原版的咒文,再也不搞种姓那一套了。”
弥生扶起他,笑着说:“不是跟着我,是跟着你的本心。你看,”他指了指殿外的娑罗树,树枝上的叶子正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轻晃着,“
草木都原谅你了,只要你守住护生的本心,就还是《吠陀》的守护者。”
队伍往回走时,毗耶娑走在中间,手里的祭祀杖不再像以前那样端着,而是自然地垂在身侧。
婆罗迦走在他旁边,时不时和他聊起年轻时抄经的日子,两个人的笑声混在一起,被风带着,飘向恒河的方向。
首芽和阿草走在后面,首芽手里的娑罗叶还泛着绿光,她笑着对阿草说:
“草木说,灵脉干净了,它们要往草木园的方向长,以后我们的灵果田,会结更多的灵果。”
阿草点点头,也笑了:
“等回去了,我就用娑罗花和灵果粉,做更多的防嗔毒的药包,以后再遇到阿修罗,我们就不怕了。”
弥生走在最前面,禅杖的银杏叶化石泛着温润的光。
他看向恒河下游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是亮的,草木园的方向,似乎传来了灵果的金光——阿宁应该还在守着灵果田,等着他们回去。
他知道,这场危机虽然解决了,但种姓的执念,还有阿修罗的威胁,都还没有完全消失。
但只要他们守住“护生”的本心,只要人类、天神、草木还能一起并肩,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毕竟,他们守护的,不只是灵脉,不只是草木园,还有那份“众生皆灵,一起活下去”的心意。
这份心意,比任何咒语都灵,比任何法力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