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静得只剩下水珠从应渊发梢滴落，敲开池面的清响。
两人无声对望。
应渊眼底被少女那近在咫尺的娇颜惊得漾开波澜，一阵目眩后升起戒备，审视着这个外来的闯入者。
慈妩却像是完全沉溺了进去。
她非但没有因被擒而畏惧，反而痴痴地抬起身子，不管不顾地又凑近了几分，呼吸交织。
她的目光如同生了触手，带着灼人的温度，细细描摹过他斜飞入鬓的眉，深邃如渊的眼，挺拔如峰的鼻梁，最后落在那两片紧抿着的淡粉薄唇上。
应渊因她这过分大胆的凝视而蹙眉，更因自己在她近身前竟毫无所察而心惊。
他下意识想拉开这让他不适的距离，脖颈微动，向后略仰。
视线垂落的瞬间，却不经意瞥见少女因前倾而微敞的领口，以及那一片若隐若现的细腻肌肤与美好轮廓。
他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滚动一番，立刻抬眸，重新锁住她的眼睛，冷然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他后退的动作让慈妩不满地蹙起秀眉。
她不仅不退，反而就着被他攥住手腕的力道，又往前欺近一寸，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蓦然，她弯起红唇，笑容明媚天真，语气满是由衷的赞叹。
“我叫慈妩，你生的可真好看，是我见过第二最好看的。”她顿了顿，语气自然地仿佛只是在讨要一颗糖果，“你这副皮囊，可以给我吗？”
应渊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缝隙。
皮囊？给她？
这荒谬的请求让他怔了一瞬。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慈妩那只未被束缚的手已悄然抬起，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泛起纯净红芒的利刃，直刺他另一侧毫无防备的下颌。
应渊眸色一凛，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
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将她从池边狠狠拽入水中。
“哗啦——！”
大片水花溅起，迷蒙了视线，慈妩铺散的红裙宛如游鱼的华美尾鳍，一个纵身便钻进了水里。
却又同水滴入水，倏然消散，气息、身形，瞬间隐匿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水面剧烈荡漾了几下，迅速归于平静，只剩下涟漪一圈圈撞上白玉池壁。
应渊立于水中，墨发湿透，紧贴着他绷紧的脊背。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神识一寸一寸的扫过去，却捕捉不到任何异常。
他骤然抬手，磅礴的灵力成扇形汹涌而出，轰然击碎了远处装饰的一排仙石，碎石飞溅，发出巨大声响。
“应渊帝君，发生了何事？”殿外传来仙侍略显惊慌的询问声。
“……无事。”
应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
他在水中静立片刻，确定再无异状，才面无表情地迈步离开水池，水珠沿着他精悍的身体线条不断滚落，在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灵池中央，水面才泛起一丝似是风吹动的涟漪。
慈妩从水中站起身子，依旧维持着隐身的姿态。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无比庆幸她隐身时就跟一团空气一样，只要她自己不作，谁都不可能伤害到她。
心神一定，想起方才他说话那低沉而清冽的嗓音，终于让她将这张脸与之前在宴会上惊鸿一瞥的背影联系起来——东极青离应渊帝君。
怎么刚刚就没认出来呢？！
没想到，这位应渊帝君的皮囊如此丰神俊朗，性格却冷得跟万年玄冰一样。
不过这也让她意识到，想要取到美人皮囊怕是不可能了。
慈妩有些惋惜地撇了撇嘴。
若不是他太强大……算了，就算打得过，真剥了他的皮囊，娘亲知道了，定要气得用黑魔杵捶她。
她不敢再多停留，悄无声息地潜出灵池：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她前脚离去后，后脚应渊的身影就去而复返，重新立于池边。
他衣冠已整理齐整，金色云纹锦袍曳地，腰束玉带衬得肩宽腰窄，长身玉立如松。
应渊深邃的目光投向那池平静的碧水，似要穿透水面，看清其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为什么会完全察觉不到？
他敛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握住她手腕的地方。
“……慈妩。”
低沉的字符从他唇间逸出，落入寂静的殿中，尾音尚未完全消散，殿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禀帝君！玉清宫、悬心崖、月影宫、火德元帅府、宝器阁等多处奏报，失窃了一些……陈设摆件。”
守卫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失窃之物有些上不得台面：“多是些观赏用的玉雕、琉璃盏、灵光珊瑚等物，帝尊命各宫严查，您看衍虚天宫……”
应渊眸光微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知道了。”他淡声应下，挥手让守卫退下，随即唤来仙侍，“仔细查验宫内各处，可有物品遗失。”
仙侍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匆匆返回，手中捧着一尊流光溢彩的碧海琉璃葫芦，面色古怪。
“帝君，库房内其他物品无恙，只是这尊玉雕……”他迟疑道，“触手无温，失了灵气。”
应渊目光落在那尊足以假乱真的幻影上，指尖微抬，一道灵光闪过，那“玉雕”便如泡影般消散在空中。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双明媚近妖的眼眸，以及她理直气壮讨要皮囊的模样。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应渊广袖一拂，指令已化作灵光飞向四方天门。
同时，他抬手结印，磅礴的灵力自他体内涌出，引动了覆盖整个天界的巨大结界。
嗡鸣声低低沉沉地响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膜自天际迅速合拢，将整个天界笼罩其中。
他随即向帝尊传去一道灵讯，只言需测试结界强度，稳固防御。
至于红衣少女，她的名字在他唇齿间转了一圈，最终被他压了回去
另一边，慈妩正捏着从宝座上扣下来的曜元珠，欣赏着它流动的华彩，心情颇好地朝着记忆中的天界边缘飞去。
眼看那云雾缭绕的界门就在前方，她加速冲去——
“du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