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完笑得肩膀直颤。
宋老师看见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挑着眉往我手机屏幕上瞥了眼:
“小许,什么事这么乐?”
我赶忙摇着头说 “没事”,总不能告诉她,有人把大白菜当叶酸补剂送孕妇吧。
等宋老师去看孩子了,我才憋着笑给小静回消息:
“那这一袋袋水果呢?也是他的杰作?”
她的回复几乎是秒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抓狂:
“他问我想吃什么水果,我说随便吧,常见的就行!结果人家直接去批发市场,给我背回几袋子来!
苹果十五斤,橙子二十斤,猕猴桃还是整箱的!我一个人吃到明年也吃不完啊!我要疯了疯了!”
我想象着小静站在那堆水果前跳脚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下午一点半,顾医生推开诊室门。
“老师来了。”
赵吟秋立刻从电脑前站起身,她和刘医生已经把一叠诊号单按顺序理好,放在顾医生常坐的位置前方。
顾医生换上自己的白大褂,坐到主治医生的位置。
“老师,刘医生跟你学习了一段时间,已经能独立看诊了,”
她微微停顿下又道:
“我今天才过来,想先在你身边多学学检查手法,还有病历怎么写才规范。”
顾医生 “嗯” 了一声,拿起第一个诊号单。
“1 号,李淑芬。”
穿碎花衬衫的老太太走进来,顾医生问询她的病情。
赵吟秋的椅子顺势往顾医生这边挪了大半,膝盖几乎碰到顾医生的白大褂下摆。
顾医生给病人检查时,她的手老是无意识地碰到他的手。
1号病人去做抽血检查了。
“赵医生。”
顾医生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对赵吟秋道:
“你的听力和视力若是没问题,不用靠这么近。去和小刘一起坐对面吧!”
赵吟秋的脸颊 “唰” 地泛起红晕,她慌忙往后挪了下椅子。
“不好意思啊,老师,”
“刚才太专注了,就想看得仔细些,没注意分寸。”
说完便抱起自己的凳子,挨着刘医生的位置坐下。
诊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顾医生温和的询问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今天下午的诊号不多,不到五点就全部看完了。
顾医生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下肩膀,拿起今天下午的病历开始翻看。
他的手指在某几页上停住了,反复检查着处方单上的药品名称。
原本舒展的眉头慢慢蹙起。
“赵医生,”
他把病历往桌上一放,
“3 号、8 号和 17 号,这三个病人的泌乳素检查结果都是正常范围,为什么会有溴隐亭这个药?”
赵吟秋快步走过来,她伸手去点鼠标调出电子版报告。
“学长,这几个患者是肉芽肿乳腺炎,”
赵吟秋点开药品清单,光标在 “溴隐亭” 三个字上晃动,
“这种炎症光用消炎药没用,是多因素引起的。
泌乳素虽然没超标,但也是潜在诱因,多方面用药才能去根,病人能少遭罪。”
顾医生的指关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正色道:
“患者泌乳素正常,也没有乳头溢液,”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半分,
“擅自用溴隐亭会导致泌乳素过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内分泌紊乱、月经失调,妇科疾病,甚至会降低免疫力。”
他指着病历上的诊断结果继续道:
“这病本身就是自身免疫性疾病,你让她们免疫力更低,怎么康复?”
“可数值正常不代表真的正常啊,”
赵吟秋的声音带着委屈,她攥着衣角后退半步道:
“每个人基础值不一样的。就吃一周,不会有问题的。学校老师教我们,要替病人考虑周全……
所以我才在这三个人的药中加了溴隐亭!”
“那我们让患者做检查的意义何在?”
顾医生把病历往她面前一推,
“是对症下药,不是把药当糖果撒!你这是让她们花钱买罪受!”
他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道:
“现在就给这几个患者打电话,药要是拿了,立刻退掉。”
赵吟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学长,”
她突然放低声音,
“这次就算了吧?要是她们知道是开错药,会影响你的名声…… 我下次一定注意。”
顾医生猛地抬眼,对着小刘医生道:
“小刘,打电话。”
刘医生赶紧抓起电话。
顾医生转向赵吟秋,声音冷冰冰地说:
“赵医生,明天你不用来了,我教不了你。”
“学长!”
赵吟秋惊呼着伸出手,想去抓顾医生的衣袖。
他却像早有预料般侧身躲开。
“我错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现在就打,一个个地打!以后绝对按您的要求来,再也不自己做主了!”
顾医生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后叫老师。”
他的声音缓和了些,
“下不为例。”
赵吟秋用力点点头,赶忙去给患者打电话去了。
下午,我要带孩子们去外面的游戏区活动。
二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往楼下涌。
最前头的壮壮突然挣脱手,每次都想第一个跑到活动区。
“壮壮慢点!”
我伸手想去抓他的衣领,右脚突然踩空了。
我下意识想撑住扶手,却只捞到一把空气。
手肘先撞在台阶上,一阵麻意袭来,紧接着变成疼痛。
随后,脚踝传来 “咔” 的轻响。
我疼得蜷在楼梯转角处不敢动。
“孩子们,不要跑,慢慢走!”
我低声喊道。
“小鱼儿老师摔倒了!”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着我,要把我拉起来!
“孩子们,别动。”
宋老师喊道,跑到我的身边。
“小许,这怎么回事啊?”
我的白袜子渐渐被脚踝渗出的血染红,手肘蹭破的地方沾着些灰尘,混着汗水让我感觉特别疼。
园长闻讯赶来,我咬着牙想站起来。
她果断地掏出手机叫车:
“小许,别乱动,我送你去医院。”
来到医院,就是各种检查,手臂和脚踝处都做了ct。
医生用手捏着我的脚腕轻轻转动,每动一下,我都感觉有好多细针在扎我。
“韧带撕裂,得打石膏固定两周。手肘处骨头没问题,就是有些擦伤,我一会儿给消毒。”
手肘的擦伤被碘伏棉签擦过,疼得我倒吸冷气。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顾医生穿着白大褂走进来。
他刚下班,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接到我的电话就赶过来了。
看到我打着石膏的腿,他的脚步猛地停了一下。
“顾医生来了啊。”
园长像是松了口气,
“许老师带孩子去活动区时踩空了,摔了一下。”
“嗯,园长,您先回去吧,我来照顾她。”
我看着顾医生走近,突然鼻子一酸。
刚才在幼儿园强撑的镇定、在医院咬牙的隐忍,此刻全碎成了泡沫。
脚踝的疼、手肘的疼,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我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手指轻轻碰了碰我手肘上的纱布,眼神里装满了心疼。
护士进来叮嘱:
“回去用冰袋隔着毛巾敷脚面,每次十五分钟,药膏每天涂三次。”
顾医生听得认真,点点头,表示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