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音响里传来舒缓的音乐,我斜倚在后座,眼皮越来越沉。
顾医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后视镜。
镜片里映出我的睡颜,几缕碎发随着车辆轻微的颠簸在脸颊旁浮动。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
他脚下的油门不自觉松了松,生怕这颠簸吵醒熟睡的我。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到了。
车子缓缓滑进小区地下车库,停稳时几乎没发出声响。
顾医生轻轻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绕到后座。
他双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颈,抱起的瞬间刻意收了收力气,生怕动作重了。
就在他起身时,我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他立刻屏住呼吸,抱着我的手臂僵在原地,直到确认我重新沉回梦乡,才调整姿势,将我更稳地横抱在胸前。
打开家门的密码锁时,他特意用手肘顶住门板。
进家门后,他将我轻轻放在沙发上。
拿过医药箱,他半跪在沙发前,先用酒精消毒。
冰凉的酒精触到伤口时,我眉峰倏地蹙起,嘴角往下撇了撇。
顾医生立刻停手,等那阵瑟缩过去,才用几乎看不见的力度在红痕周围打圈擦拭。
消毒后,他又贴上了创口贴。然后小心翼翼地抱我进卧室。
他将我放在床中央,将空调打开,调到适宜的温度,又将我的被角掖好。
他转身时,我拉住了他的手腕。
“顾墨临……”
我轻声呢喃道。
他低头,看见我睫毛上挂着的水珠。
“别走……”
顾医生俯身,唇瓣碰到额头低声道:
“我在,宝宝,睡吧。”
我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朦胧里看清他的轮廓,我猛地坐起身,
“我怎么睡着了?”
目光扫到脚踝上贴着的创可贴,声音突然软下来,
“谢谢你,顾墨临。”
我的手臂环住他腰身,顾医生手抚过我的发顶:
“宝宝,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话音未落,他指尖忽然顿住。衬衫后背传来一片湿热,他转过身坐到床边。
轻轻把我扳过来面对他。指腹擦过我脸颊的泪珠。
顾医生将我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发顶低声问:
“宝宝,有什么委屈在我面前不要藏着,好吗?是今天去我家让你想到你以前的事情了?”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呼吸都带着哽咽:
“我总觉得,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走散,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永远的?”
我的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衬衫下摆,说出让自己害怕的话:
“说不定哪天……”
“没有说不定。”
顾医生托起我的脸,指腹擦掉不断涌出的泪珠,
“以后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等我们老了,我还要坐在轮椅上,翻出今天的照片嘲笑现在哭鼻子的你。”
他握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宝宝,我知道安全感不是说说而已,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不安交给我。”
突然,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
顾医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轻轻划开屏幕,聊天界面瞬间映入眼帘。
原来是阿姨在家庭群里发来的信息:墨临,你和小鱼到家了吗?
顾医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回复道:嗯,平安到达,妈,你早点休息!
阿姨又发来消息:快把小鱼拉进群,今天太开心了,都忘记加她微信了。
我窝在顾医生怀中,看着他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信息,看着他屏幕上“我爱我家”的群名,
忽然想起我家哪个沉寂已久的家庭群,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前年的除夕。
我发了一个新年快乐的图片,妈妈回复了一张笑脸,爸爸始终没有回复。
“宝宝?”
顾医生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他轻轻扳过我的肩膀,让我直视他的眼睛,他用指腹轻轻抚平我眉间的褶皱,轻声说道:
“不要想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我微微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小声说道:
“把我拉进群吧。”
一进群,我就看到群里其他三人热情的欢迎信息。
我还没等回复,顾医生就在群里说道:
“好了,到点了,休息了。”
然后,他突然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双手轻轻圈住我的脸,鼻尖抵着我的鼻尖,一字一顿地说道:
“宝宝,以后每个节日,你都会收到四份祝福——我,我爸,我妈,还有墨宸。”
我咬着唇,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感动,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曾经那些破碎的过往,都正在被眼前的这个人用他的爱一点点缝补起来。
第二天吃完早饭,顾医生突然探了探我的体温道:
“这几天不要吃凉的东西,要喝温水,红糖在第二个抽屉里。不要太累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
“根据周期推算,最迟明天,你的大姨妈就该到了!”
顾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生理期的话题总让我耳尖发烫,偏偏这个医生男朋友,说起这个比手术流程还熟练。
我突然想起上次生理期他问的那些问题,应该就都记住周期和规律了。
“嗯,记得了!”
今天市消防队要到我们幼儿园进行消防宣传。
头戴红色消防帽的消防员叔叔给孩子们讲解了灭火器的使用方法,还有消防逃生的路线。
孩子们都围着这些消防员叔叔提出各种问题:
“叔叔,你们的消防车会变形吗?像变形金刚一样!”
“叔叔,你也会飞吗?飞到楼顶上。”
孩子们的问题让消防员叔叔们边笑边擦着额头的汗,不知道如何作答。
园长推着粗麻绳走过来:
“孩子们,我们都是小勇士,今天我们和消防员叔叔比比拔河怎么样?”
“好,我要挑战消防员叔叔。”
一个小女孩第一个冲出来。
“我也要……”
“我也要……”
其他小朋友也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往前挤。
我们来到操场上,消防员们脱下厚厚的制服,露出平时训练穿的迷彩,和孩子们分成两队。
我蹲在孩子们这一边给孩子们整理衣服,宋老师在我身后道:
“许老师,那个带队的陆队长,从进来就盯着你看。不会看上你了吧?”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穿制服的男人确实紧盯着我。
“宋老师别乱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我低头给孩子继续整理衣服。
幼儿园组织消防活动不是第一次了,这个陆队长以前也没这么盯着我看过。
哨声响起来,绳子中间的红绸左右摇晃,孩子们憋红了脸,小手紧紧抓着比他们胳膊还粗的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