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与李峥离婚,家里没人做饭,我叫他担起大哥的责任,他选择分家,要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好!我依了他!
你们瞧瞧,这就是他关起门过的日子?
这搪瓷杯、这地是你们回来才扫过的吧?你们再瞧瞧窗台,上面全是灰...”
这些话,看似指责张红军,实则是说自家女儿懒,黄父面上有些挂不住,臊得慌。
“亲家,小两口年轻不懂事,你再费点心好好教一教,等他们大了,自然能体谅我们的难处。”
“教?”
张知丛嗤笑一声,李峥是个勤快的,他自认不算懒,哪怕红强几兄弟,磨一磨,也能认命干起属于自己那份活计,性子也比之前好上不少。
但张红军?
一个被放弃的儿子,要不是他还住在屋檐下,担心逼急他乱来,张知丛恨不能亲自上手,将他赶出去!
“我教不会!不如你多操心操心,反正他爱听你的话,分家争家产喊上你,这会又找你来说情,十天有八天也歇在黄家,不如叫他做上门女婿吧。”
黄父一惊,下意识看向黄母。
这...
两人完全不知所措。
换做李峥,黄母还有办法,毕竟一个婆母,伺候儿媳怀孕,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两人离婚了,总不能叫张知丛来伺候?那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这条路不行,那就换一条。
黄母捻起手帕,用力擦拭眼角,朝黄父哭诉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哟,怀个孩子,怀得这么辛苦,老头,要不我辞了工,专门来照顾她,好歹让她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那怎么行!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你辞了工,叫他们几个吃什么喝什么?”
“叫老大接我的班。”
“你这才上几年班?工龄又短...”
张知丛起身,不过是说给他听,这一招,他三十年前就会了,有那时间,不如好好想想今晚如何吃上红烧肉。
“亲家...亲家!”
黄父见状,赶忙拦下张知丛:“珊珊这一胎,可是你们张家的大孙子呀,你当爷爷的人,不能啥事也不管呀!咱好歹想想办法,帮孩子一把。”
爷爷?
张知丛懵了一息,默默念着这两个字,这个身份跨越有点大,若换成旁人,定是欢喜的,毕竟新生,意味着家族得以延续,但他高兴不起来。
看着洒在门口的影子,张知丛开口:“两人都有工作,单说红军今年又涨了工龄,他的工资,完全够他去外头请个人回来。”
“这...”
这个法子不错,可是两人的钱...
张知丛敏锐察觉到声音中的惊讶,以及黄父脸上细微的变化,他抿了抿唇:“怎么?纺织厂没发工资?还是说要我掏钱请人?”
黄母上前一步:“亲家,这请人多费钱呀,眼瞅着要多一张嘴,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还不如跟着李...”
“我们已经离婚了!”
“那能不能喊他二姑帮忙照顾下?”
张知丛听罢,又气又觉得可笑,算计李峥不成,改头算计二姐来,当他一家人好算计?
于是,他转身走出屋。
一出门,就看到紧贴着墙角的三人,不由怒斥:“整天吵着衣服难洗难洗,你们不知道爱干净些?地上那么多灰,拍两下能拍干净?带回屋,又把家里弄脏,又嚷嚷着扫地辛苦...”
三人这会,进屋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还是张红强胆子大点,尴尬的抓着裤腿,小声说:“爸,今天我扫了地。”
“头洗了?澡洗了?作业做了?晚饭弄了?”
张红强:“!!!”
平日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爹,这会化身成一个张着血口,拿着竹篾不断激励他们的爸爸,张红强想说,爸爸不经常在家也好。
直到天黑,张知丛离开,三人齐齐瘫坐在凉板上,洗了一下午的床单,手酸的都抬不起来。
晚饭更是还没做。
张红梅的目光,随墙上的秒针,思绪渐渐回到下午,那间屋里的对话,原来是大哥大嫂赶跑了妈妈,原来是他们,害妈妈不喜欢自己呀...
知道张知丛不会给钱,更不会让珊珊住进三江巷,三人商量了会,决定叫玲玲过来照顾几天,总之珊珊不能在娘家住着。
得知消息的黄玲玲立马反对,她现在在一家饭店工作,虽说累点,工资还被妈要去了大半,但她能赚钱,不用伸手朝别人要,重点是还要不到。
她不想请假,一请假,意味着她会丢了工作。
“妈,孕吐不是很正常吗?叫姐姐忍几天,等生了孩子,不就好了,万一我请假,饭店开除我怎么办?到时你给我找份工作?”
“傻孩子!你那工作能赚多少钱?一个月才30块,瞧瞧你这手,才干两个月都干裂了,饭店里的活又累又脏,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水厂里的人各个都有体面工作...到时你嘴巴甜点,把你也介绍进去,不比你现在工作体面?”
越说,黄母越觉得此事可行,不由认真打量起这个女儿来,虽说玲玲长得没珊珊好看,但也是标致大姑娘,若她也能进水厂,那儿子的亲事也能容易些。
家里有个事,那边也能搭把手,但不能像大女儿那般,进门头一天,人还没站稳脚跟,就作天作地,惹怒了张知丛。
真是可惜!
张知丛不管事,李峥又是个后妈,轮不到她管事,这么好的条件,被两人生生造没了。
好好的一门姻亲,以后怕是靠不上了。
“妈,我不想去,我这班上的好好的,每天也能接触到不少人。”
黄母一听,立马沉下脸:“那些是什么人?就你那个挨着码头的饭馆?里面吃饭的人不是浑身腥臭、就是干苦力的,又不是什么国营饭店。”
黄玲玲撇了撇嘴,她也想进国营饭店,但家里没关系,根本进不去。
“玲玲,你每次去水厂,我都没反对过,我也是念着你好,想你将来嫁个好人家。
你好好想想。
若你实在不愿去,妈找其他人去照顾你姐姐...哎,儿女都是债啊,碰上了一辈子都还不清。”
听到这话,黄玲玲服软:“妈,我再想想。”
黄母一听,一抹喜色悄然闪过,但面上却是浓浓的担忧:“这次你姐遭了大罪,人都瘦了好几斤...”
黄玲玲想了半宿,决定先去饭店。
而在赵国安屋中想了一夜的张知丛,已来到王厂长家。
“丛知,你来得正好,你来帮我敲块茶下来,这普洱,我撬了一早上,就撬了这么点碎渣,还不够泡壶茶。”
看着桌上的一块圆饼,张知丛不由皱眉:“家里有起子没?”
“有!”
这块普洱茶有些年份,张知丛又是撬、又是砸,最后还是借着铁锤,才将它弄成小块小块。
闻着茶香,王厂长一脸享受,还是这个味醇!随即眯着眼,问起张知丛来此目的。
“给我开个证明,我要离婚!”
“什么!”
王厂长猛地睁大眼,拔高声音惊呼:“你说什么?离婚?张知丛,当初是谁叫我配合演戏的?这会你要离婚?”
张知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