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我站在王座上，手还按在顶端的刻痕处。那行小字“唯有异魂者，方可开启此门”还在发烫，像是刚被点燃的烙印。
脚下的骨头没有再震动，但我知道这平静不会太久。
果然，远处焚天殿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深处有东西炸开。紧接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撕开了黑雾的一角。那火焰不是橙红，而是深紫中夹着金纹，一看就不是寻常灵火。
火光里走出一个影子。
他没有实体，全身由流动的火焰构成，身形忽大忽小，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焦痕。他的脸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团永不熄灭的炉心。
“陈默！”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灼烧空气的嘶鸣，“你敢坐上那位置？那是属于我的！”
是炎烬残魂。
我没动，也没开口。现在说话只会分散注意力。我能感觉到王座在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威胁，又像是在提醒我——它也需要时间稳定。
可敌人不会等。
就在炎烬踏出第三步时，空中忽然凝出一柄冰剑。通体透明，剑身布满霜纹，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来不及留下。它直奔我的眉心而来，角度刁钻，时机精准，显然是冲着一击毙命去的。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身影从侧方撞了过来。
血屠。
他整个人像是一堵墙，硬生生挡在了我和冰剑之间。骨刃横在胸前，与冰剑狠狠撞在一起。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星和冰屑同时飞溅。他的右臂出现了一道裂口，黑色的血顺着骨头流下。
“咳……”他咳了一声，没退后半步。
我看了他一眼。他抬头回望，眼神很稳。
那边，炎烬已经双手合十，掌心间凝聚出一团旋转的火球。那火球越转越快，周围的空气都被吸了进去，形成一个小型风暴。
他知道我现在不能轻易离开王座。一旦松手，禁制可能失效，之前撑开的裂缝也会闭合。
所以他要强攻。
我闭上眼，把意识沉入体内。熔岩血脉和善念核心还在共鸣，红莲的力量尚未完全平息。刚才那一波爆发消耗不小，但现在顾不上恢复。
我调动残存的焚天魔焰余威，顺着经脉引向左手，再压进王座。
刹那间，地面白骨开始发红。
一圈火浪从王座基底喷出，呈半球形向上展开，刚好把我罩在其中。火焰边缘带着细微的噼啪声，像是烧着看不见的东西。
冰剑撞上火幕，瞬间崩解，化作无数碎晶洒落。那股极寒之力被火焰吞噬，反向倒卷，直逼空中某处。
寒风骤起，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逝。玄霜没能再出手第二次。
而炎烬的火球也砸进了火幕。两股火焰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扫过四周，几根残破的石柱当场炸成粉末。
火幕晃了一下，但没破。
我睁开眼，看到炎烬的虚影后退了半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意。
“你用了我的火。”他说，“不，那不是我的火……那是融合后的力量。”
我没回答。
这时候说话没用。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四周安静了几息。
然后，动静来了。
东面，地面裂开，十几具白骨爬了出来，身上缠着符纸，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它们动作僵硬，但速度极快，扑向王座的速度几乎贴着地面滑行。
西面，雷云聚集，紫色电蛇在云层中穿梭，眼看就要落下。
南面，一股低语声响起，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钻进脑子里。那些话听起来像熟悉的人在喊我名字，语气焦急，说我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幻音扰神。
北面倒是没动静，但我能感觉到那里藏着一个人。气息极淡，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红莲之瞳自动预警，我都发现不了。
幽璃。
她在观察战场，也在传递信息。我能察觉到那种微妙的波动，像是有人在暗中记录每一次攻击的角度和间隔。
这些人不是临时凑来的。他们有配合，有节奏。
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我左手继续压着王座，右手慢慢握住了红莲刃的刀柄。刀身温热，随时可以出鞘。
就在这时，第六波攻势成型了。
四面八方的同时进攻：白骨扑至三丈内，雷火即将劈落，幻音达到顶峰，炎烬再次凝聚火球，玄霜的第二柄冰剑已在空中成形，而北面那股隐匿的气息突然移动。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等我分心，等我出手，等我离开王座。
我不动。
但在最后一刻，我开口了。
“血屠。”
他立刻抬头。
“左前三丈，斩。”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犹豫。骨刃扬起，一刀劈向空处。
刀锋划过的地方，空气猛地扭曲了一下。
一道漆黑的人影被硬生生逼了出来。
它悬浮在半空，全身像由墨汁凝成，轮廓模糊，唯有双眼清晰——那是两团旋转的星云，冰冷、无机质，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冥九幽的幽影。
它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像是笑，又不像。
我没有移开视线。
“你布局多年，现在只能躲在暗处看？”我说。
它没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指向焚天殿方向。
下一秒，它的身体开始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烟。
但就在它消失的瞬间，王座底部的刻痕突然发烫，比之前更剧烈。那热度顺着骨头传上来，一直烧到我的脚心。
我知道，这不是错觉。
它留下了一点东西。也许是印记，也许是陷阱，也许……是契约的一部分。
我低头看了一眼。
刻痕的颜色变了，从灰白转为暗红，像是渗了血。
远处，焚天殿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里面的火光越来越盛，地动也随之加剧。
血屠站在我侧翼，喘着气，右臂的裂痕更深了。他没再往前走，而是单膝跪地，把骨刃插进地面，支撑身体。
我没回头。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炎烬不会罢休。那扇门后，还有更多等着出来的东西。
我把右手从刀柄上移开，重新按回王座。
火焰再次升腾，护罩依旧。
但这一次，我没有闭眼。
我看向那扇门。
门缝里，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手指修长，皮肤焦黑，指甲却是雪白的。那只手搭在门框上，用力一推。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