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媛停下脚步,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天蒙蒙亮,先是村里的几个妇人来家里看摘菜,是她让来的,可背着手来回转悠的样堪比大爷。今儿个送的菜不仅品种多,数量也多,忙都忙不过来。
好容易送走那几位,许里正这又闹一出,她硬是忍着性子提着酒去的,其实内里很憋火,如今这位许大夫又是一通说教,她真是忍不住了。
“许大夫,我家有银子想买地,是不是不需要跟外人讲?我家在大坝村,买地要办文书,丈量土地,是不是得请里正出面?请问,我家有什么错?”
许辰莘听出讥讽的味儿来了,“阿媛,你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我真是奇了怪了,我原先什么样?纯真善良无邪少女?许大夫,我是田老三家长女,我是卖菜还是跟酒楼做买卖,跟你个外人有啥关系?”
田媛往前走两步,又停下,“噢,对了,我爹的腿今儿个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呆愣在那的许辰莘诧异的盯着她,直到田媛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都没回过神来。
田媛一路晕乎着头往家走,一进院子,堂屋里已经来了人,是谁她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直接回了屋里。
迷迷瞪瞪的想睡觉,肚子又疼,天气又热,她捂着肚子窝在床上。后来听到她奶奶的声了,外头的动静渐渐没了。
没一会,她屋门口有了声。“奶,我大姐睡了,你也回吧,等她醒了我跟你说一声。”田喜拦住要来找田媛的管氏,管氏“哎”了一声走了。
屋外终于都消停了!
田媛额头的汗直往下滴,脑子里想着一堆的事,烦闷得很,睡又睡不着,干脆起来去了后院。
往角落阴凉地那一靠,迷瞪着眼看绿油油一片的薄荷地。夏风一吹,带着温度,不凉快却叫田媛心情舒展了些。
额角的汗还在滴着,她发现自己许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待着,发发呆,看看菜地。
不知不觉中,自己就睡过去了。等她再醒来,发现田喜和田泽一人一边的拿着大蒲扇给她扇着,有风凉快多了,心里的那点烦闷一下子都散了。
炎树见她醒了,还迷迷糊糊的,小声问,“大姐,你渴么?这是温水。”
田媛接过碗来,一口喝干了。“你们咋都在这?瞧瞧脸上那汗,快进屋去。”
“我们去后院那边抓知了,看见你在这睡着了。大姐,你再睡会,我们不热,给你扇风。”田泽又加大了力度,下巴上的汗如水滴般串成串的下落。
门里的田庆才拄着拐杖站在那偷听,心里有许多愧疚,可也有许多欣慰。
“我睡不着来瞧瞧薄荷,没成想居然睡着了。回吧,瞧你们热的。”田媛起身,腿还麻了,田喜给她揉了揉。
田媛拉着妹妹一块进屋,撞见没来得及走的田庆才。“爹,咋没歇个午晌?”
“平白无故的给许里正送了两壶酒,我睡得着嘛!对了,欠我的一坛子好酒可不许耍赖。”田庆才关心闺女,又忸怩的装生气,“桌上给你留了饭,一早上忙到现在,饿晕了吧!”
“爹,你关心我就关心我呗!凶巴巴的,怪丑的。还有那酒,送都送出去了,少喝些对身体好。”田媛跟田喜一对视,田喜捂着嘴乐起来。
“你这丫头,爹丑有啥关系,闺女不丑就行了。”田庆才拄着拐杖走了,田媛饿狠了,去桌上吃了饭又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许辰莘跟田媛闹了个不欢而散,她话里话外都说了,他是外人。一声“外人”叫许辰莘的心凉了半截,他反抗家里,努力学医就是想以后成了家,能为妻儿遮风挡雨。
那个妻,他之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许辰莘知道自己的心结,他既欣赏田媛的勇敢,可又希望她能和别的姑娘一样,温柔体贴,以夫为天。
许辰莘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苦涩。“人家啊,压根就没想成为你的妻!”一句话道破自己的自作多情!
下傍晚,炎雷和邓良回来了。“今儿个送货挺顺利的,这是收的银子。”
“阿良哥呢?马会驾了不?”田媛一边查看晾晒的竹筒,一边问邓良。
邓良抬头看了一眼炎雷又低了头,炎雷拍拍他的肩膀。“今儿个才头回,驾马车这事不急,跟着我再跑几趟准保会了。”
“看我,就是随口问问,哪有去一回就能会的。顺利送货了就成,早上说了让我爹教你们识字来着。”田媛冲屋里喊了一声,“爹,你出来说个事。”
田媛拿着送货单据指着给他们三个人看,“爹,旁的不急,这单据上的字他们都得认识,都得会写。这你能教不?”
“我能教,也得看他们的资质。就你弟那样的,教几个字,我得少活几天。”田庆才想到教田泽算数和认字,连炎树都会了,他还不会,急得他这个临时的教书先生都动手了。
“田叔,我一定认真学。”邓良赶紧表态,能识字还能学驾马车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今天跟着炎雷出一趟门,真是长见识了。县城的大酒楼,来往的都是体面人,酒楼里的香味就不说了,人家见到炎雷客客气气的。他从没有这种体验和待遇,心里暗暗发誓,要更努力,让他娘以后过好日子。
“那就一边弄这竹筒,一边教他们。这单子上几个字不费啥事,只要不是笨到家的,都能学会。”田庆才拿起阴凉处晾着的竹筒看了看,天气热没几个时辰就晾干了。
一连几天,田老三家人来人往,都是村里人,有挎着菜篮子来的妇人,有拿着老烟枪的大爷大叔。
来也不为旁的事,要么诉苦,跟田庆才说说养活一家子的不容易,要么攀两家的关系,从祖上说到如今。田庆才那暴脾气一开始还能忍,后来脸就越来越臭。
好在管氏来了,田媛让她爹回屋教大家怎么给竹筒修边,怎么刻字。堂屋里,随他们跟她奶奶咋说,反正她奶奶都能搞定。
至于田庆杰那天跟着许全贵去县城办地契之类的文书,当天没办好,说办这事的差爷病了,得过两天。田媛也不急,好事多磨,那就等。
管氏对村里人的情况基本清楚,哪家跟她说啥,她都能找到话头的另一面,说得来人是脸红一阵白一阵,几天下来,田媛家又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