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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海市东城区废品回收站的铁皮屋顶,在晨光里泛着斑驳的银灰。那光不是直射的烈阳,倒像被揉碎的金箔,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洒在堆积如山的旧纸箱上,给折角处的霉斑都镀了层暖光。空气里的味道很杂,旧报纸的油墨味混着生锈铁皮的金属腥气,远处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裹着芝麻的焦香钻进来,竟奇异地熬出了市井里独有的烟火气——那是日子被晒透、被揉碎后,又重新凑在一起的踏实味。

回收站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铰链处的锈迹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在清晨的安静里格外清楚。公冶龢推着辆半旧的三轮车进来,车斗里堆着的废塑料瓶互相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在晨光里绷得紧实。小臂上还沾着点昨天帮隔壁修车时蹭的机油,黑褐色的印子像块没擦干净的墨迹,她倒不在意,随手往衣角蹭了蹭,只蹭得工装又多了道灰痕。

“早啊,公冶姐!”分拣区的钟离龢抬头打招呼,手里正把旧书本按厚度分类,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动作轻得怕碰碎了什么。她今天没穿往常的运动服,换了件粉色的针织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白蔷薇,洗得有些褪色。头发扎成个丸子头,几缕碎发贴在脸颊,被晨光染成浅金色,倒比平时总皱着眉分拣废品时柔和了不少。

公冶龢点点头,把三轮车往墙角停稳,车闸“咔嗒”一声扣住:“早,今天人挺齐啊。”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哑,是昨天帮鲜于黻搬旧冰箱时呛了灰,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她扫了眼回收站,目光在各个角落落定:亓官黻正蹲在地上翻找旧文件,指尖戴着副洗得发白的棉布手套,动作仔细得像在拆炸弹——他前几天刚因为翻旧报纸被碎玻璃划了手,现在学乖了。段干?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紫外线灯,正对着一张泛黄的旧化验单照,灯光在纸上扫过,映出她眼里的专注。远处,鲜于黻在给一堆旧家电分类,手里拿着个螺丝刀,时不时撬开电器后盖看看里面的零件,嘴里还哼着跑调的老歌。闾丘龢则坐在值班室门口的小马扎上,擦着他那辆老永久自行车的车座,布擦得飞快,车座上的锈迹一点点被擦掉,露出底下暗红的漆皮。

“可不是嘛,”钟离龢笑着把一摞薄书放进竹筐,“昨天老板说今天要盘点,怕下午来不及,大家都来早了。对了,你昨天收的那批旧麻袋,还在那边堆着呢,沾了不少泥,要不要一起理了?等会儿盘点时也好算重量。”

公冶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回收站最里面的角落里,堆着十几条灰扑扑的麻袋,像堆不起眼的土丘。麻袋上沾着些褐色的泥土和干枯的干草,边缘还有几处磨破的洞,露出里面隐约的旧棉花。她应了声“好”,抬脚走过去,鞋底踩在碎纸壳上,发出“咔嚓”的轻响。

刚蹲下身,手指碰到麻袋的瞬间,公冶龢突然顿了顿。指尖传来的触感和她想的不一样——不是普通废品站常见的粗麻布,那种布糙得磨手,而这麻袋的布料却带着点软韧,摸起来像她小时候外婆用来装新收的小米的老粗布,布纹里还藏着经年累月的温软。她心里犯了嘀咕,随手拿起一条,手腕轻轻一抖,里面掉出些碎纸屑和干树叶,还有片枯黄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画上去的。

“咦?”公冶龢皱了皱眉,指尖在麻袋内壁摸了摸,布面很平整,不像是装过建筑垃圾的样子。她索性把麻袋口撑开,伸手往里探——指尖突然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不是棉花的软,也不是碎布的糙,是木头的凉。她心里一动,把麻袋口朝下,手腕慢慢倾斜,轻轻一抖。

“哗啦”一声,一堆旧棉花掉了出来,白花花的棉絮里裹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落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盒子是深棕色的,表面雕着些简单的缠枝纹,纹路里积着灰,却能看出雕工很细,不是机器刻的。盒角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浅黄的木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至少得有二三十年。

公冶龢把木盒子捡起来,掌心托着,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盒子没锁,只有个简单的木扣,她轻轻一掰,“啪”的一声,盒盖就开了。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有点褪色,边缘还起了球,中间放着枚银质的长命锁,锁身是长命百岁的传统样式,正面刻着个“满”字,笔画圆润,是手工錾刻的痕迹。锁的边缘还镶着几颗小小的珍珠,虽然有些氧化发黄,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那珍珠的光泽不是假货能仿的,在晨光里透着点温润的亮。

“这是……”公冶龢愣住了,手里的盒子突然变得有点沉。这长命锁的样式,怎么跟林小满上个月来回收站找旧照片时,跟她提过的那枚一模一样?小满说过,她五岁那年丢了,锁身上刻着“满”字,是太奶奶给她打的,边缘还镶了珍珠,她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

她正出神,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鞋底踩在碎布上,发出“沙沙”的响。“公冶姐,你找到啥好东西了?眼睛都看直了。”是鲜于黻,他手里还拿着个旧电熨斗,线都断了,却还舍不得扔。看到公冶龢手里的木盒子,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凑着头看。

公冶龢把长命锁从绒布上拿起来,递给他:“你看这个,像不像小满说的那枚?”

鲜于黻接过来,指尖捏着锁身,翻来覆去地看,眉头也皱了起来:“还真像!小满当年丢的时候,我跟她一起在巷子里找过,她脖子上就戴着个刻‘满’字的长命锁,也是银的,边缘镶的珍珠跟这个一模一样。当时她哭了一下午,说这是太奶奶唯一给她的东西。”

两人正说着,回收站的铁门又“吱呀”响了一声,林小满提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她今天没穿平时的工作服,换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是圆领的,衬得她脸色很白。头发披在肩上,发梢还带着点湿意,像是刚洗过澡,用毛巾擦得半干。看到鲜于黻手里的长命锁,她脚步猛地一顿,手里的保温桶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桶里的排骨汤洒了点出来,溅在她的裙摆上,留下个浅黄的印子,她却浑然不觉。

“这……这是我的!”林小满声音都在发颤,尾音带着点哭腔。她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从鲜于黻手里接过长命锁,指尖轻轻抚过锁身上的“满”字,那冰凉的银质触感透过指尖传到心里,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这是我太奶奶给我打的,我五岁那年在公园丢的,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怎么会在这里?”

公冶龢指了指那堆麻袋,声音放轻了些:“从麻袋里找出来的,还有个木盒子,你看看是不是你太奶奶的东西。”

林小满蹲下身,拿起那条掉出木盒子的麻袋,翻来覆去地看,指尖在布面上摩挲。突然,她指着麻袋角的一个小绣痕,声音更激动了,手都在抖:“这个!这个是我太奶奶绣的!她总爱在我的衣服和袋子上绣个小太阳,你看,这里有个小小的太阳图案,针脚还是她常用的回针绣!”

众人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亓官黻摘下手套,凑过去看那个绣痕——确实是个小小的太阳,直径不到两厘米,绣线是暗红色的,已经有些褪色,但针脚很密,看得出来绣的时候很用心。他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太奶奶以前是做什么的?能绣出这种针脚的,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老太太。”

“我太奶奶以前是个绣娘,”林小满擦了擦眼泪,指尖还沾着泪痕,“她年轻时在苏州的绣坊里做过,最会绣这些小图案了。我小时候的衣服、手帕上,全是她绣的花和太阳。后来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白内障越来越重,就很少绣了,说怕绣错了毁了东西。”

段干?蹲下身,拿起另一条麻袋,手指在布面上仔细摸索,还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霉味,还有点草木的清香。“这些麻袋看起来都是同一批的,布料、磨损程度都差不多,说不定都是你太奶奶用过的。”她抬头看林小满,“你太奶奶以前是不是经常来废品站?或者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林小满摇摇头,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不太清楚,我太奶奶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走的时候我还小,好多事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总爱捡些旧东西回家,破了的碗、坏了的椅子,说能修修再用,我当时还嫌她捡的东西脏,跟她闹过脾气。”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眼里满是后悔——要是当时多问问太奶奶,说不定现在就知道这些麻袋的来历了。

“会不会是你太奶奶当年把这些麻袋藏在这里,想等你长大了,懂事了,再让你来找?”闾丘龢放下手里的擦车布,布上还沾着些水珠,他随手搭在车把上,“老人有时候做事,总爱留些念想,怕直接给你,你不懂珍惜。”

林小满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对了!我太奶奶去世前,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总跟我说‘你的东西在老地方,等你长大了就能找到’。我当时问她‘老地方’是哪儿,她没力气说,只笑了笑。难道……难道‘老地方’就是这里?”

公冶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衣角的灰簌簌往下掉:“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些麻袋都理一遍,说不定还有其他东西。万一里面藏着你太奶奶留下的信,或者其他念想呢?”

大家纷纷动手,把那十几条麻袋一一搬到空地上,摊开。有的里面装着旧棉花,棉絮都发黄了,一捏就碎;有的装着碎布,各种颜色的都有,还有几块带着绣痕的,跟麻袋上的太阳图案很像;还有的装着些旧书本,书页都脆了,一翻就掉渣。钟离龢还在一条麻袋里找到个旧布娃娃,娃娃的脸都脏了,眼睛掉了一只,却穿着件绣着小太阳的衣服——林小满看到时,眼泪又差点掉下来,说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娃娃,丢了之后还哭了好几天。

直到拆到最后一条麻袋时,钟离龢突然“呀”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惊喜。“这里面有硬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把麻袋里的棉花掏出来,手指碰到个方形的东西,她伸手一掏,掏出个布包——布包是蓝色的,上面也绣着个小太阳,只是颜色更浅。她打开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作业本,封面上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林小满”三个字,笔画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嫩,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林小满接过作业本,手指颤抖地翻开。里面是她小学一年级时的作业,有拼音默写,有的上面画着红勾,有的画着红叉;有算术题,1+1=2的后面打了勾,5-3=3的后面画了个圈,旁边写着“再算一遍”;还有几幅画,画着太阳、小花,还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最后一页画着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女孩,老奶奶牵着小女孩的手,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和太奶奶,我想太奶奶”,字的旁边还画了几滴眼泪。

“呜呜……”林小满再也忍不住,抱着作业本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泪水滴在作业本上,晕开了上面的铅笔字,也晕开了所有人心里的柔软。钟离龢蹲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睛也红了——谁还没个跟长辈有关的念想呢?

就在这时,回收站的铁门又被推开了,这次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走了进来,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的头被磨得发亮。老人头发花白,梳得很整齐,脸上布满皱纹,却透着股精神气,眼睛虽然浑浊,却很亮。他看到林小满手里的作业本,脚步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拐杖也停在了半空。

“请问……你是林小满吗?”老人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他慢慢走过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拐杖敲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响。

林小满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疑惑地看着他:“我是,您是?”她觉得老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是你太奶奶的邻居,住在她以前住的那条巷子里,我叫王建国。”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你太奶奶当年总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才五岁就会帮她递针线。”

“王爷爷!”林小满突然想起来了,太奶奶以前确实提过有个姓王的邻居,会修收音机,还帮太奶奶修过旧钟表。她连忙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您怎么会来这里?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听说这里收了批旧麻袋,是从你太奶奶以前住的老房子里清出来的,就过来看看。”王建国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感慨,“你太奶奶当年为了找你丢的长命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最后只能靠捡废品过日子。她怕你以后找不到这些念想,就把你小时候的东西都藏在这些麻袋里,说等你回来,看到这些东西,就像看到她一样。”

林小满听到这里,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太奶奶……我对不起她……当年我还嫌她捡废品脏,跟她吵架,我不该那样的……”

王建国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掌很暖,带着老人特有的温度:“你太奶奶从来没怪过你,她总说你还小,不懂事。她还说,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明白她的心意。对了,她还有样东西让我交给你,说是等你找到这些麻袋的时候再给你,说这是给你的‘成年礼’。”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布包是黑色的,边角都磨破了,看起来用了很多年。他小心翼翼地递给林小满,像是在递什么珍贵的宝贝。林小满打开布包,里面是枚银戒指,戒指很细,上面刻着个“满”字,和长命锁上的字一模一样,只是更小些。戒指的内壁还刻着一行小字,是“小满十八岁生日快乐”,字很小,却很清晰。

“这是你太奶奶的嫁妆,”王建国看着戒指,眼神里满是回忆,“她十八岁那年,她娘给她的。她总说,等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就把这个戒指给你,让它替她陪着你。可你十八岁那年,她已经走了,我就替她保管着,等你找到这些东西,再给你。”

林小满把戒指紧紧握在手里,戒指冰凉的触感传到指尖,却让她心里暖暖的,像是太奶奶的手在握着她。她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人,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这些东西,永远都不知道太奶奶的心意。”

亓官黻笑了笑,把手里的旧文件整理好:“都是应该的,能帮你找到亲人的遗物,我们也开心。你太奶奶是个好人,这些东西能回到你手里,也是她的心愿。”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屋顶的灰尘都掉了下来。回收站的后窗户被人从外面砸破了,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有的还溅到了钟离龢的裤腿上,划了道小口子。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站在窗外,手里拿着棒球棍,棒球棍上还沾着玻璃碴,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眼神像要吃人。

为首的一个男人留着寸头,额头上有道刀疤,从眉毛一直划到颧骨,看起来很吓人。他指着林小满吼道:“

“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刀疤男的吼声像砂纸磨过铁板,粗哑又刺耳,震得人耳朵发疼。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跟着起哄,棒球棍在手里敲得“砰砰”响,眼神在林小满手里的作业本和长命锁上打转,像盯着猎物的狼。

林小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作业本抱得更紧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你们是谁?这是我太奶奶留给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她声音发颤,却强撑着不肯示弱——这是太奶奶用一辈子心血藏下的念想,绝不能被抢走。

“凭什么?”刀疤男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喷在地上,“你太奶奶当年欠了我们老板三万块,这笔账拖了十几年,利滚利早就翻到十万了!这些破烂玩意儿,早就该拿来抵债了!”他说着,一脚踹在窗边的旧铁架上,铁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压碎了一堆旧塑料瓶。

公冶龢往前跨了一步,挡在林小满身前,眼神冷得像冰。她攥紧了拳头,小臂上的肌肉绷得更紧,昨天蹭的机油印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显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你们拿不出欠条,还敢闯进来抢东西,这就是抢劫!”她以前在工地打过工,见过不少耍横的人,知道越是怕,对方越得寸进尺。

“抢劫?”刀疤男像是听到了笑话,挥了挥手里的棒球棍,棍尖的玻璃碴闪着寒光,“今天就算是抢劫,你们能怎么样?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让你们这破回收站明天就开不了门!”他身后的一个瘦高个男人已经爬上了窗台,一只脚踩在碎玻璃上,随时准备跳进来。

鲜于黻悄悄往后退了退,手伸到三轮车座位下,摸出根锈迹斑斑的钢管——这是他昨天修旧自行车时剩下的,本来想当废品卖,现在倒成了防身的家伙。他紧紧攥着钢管,指节发白,嘴上却故意装出怂样:“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我们就是收废品的,没钱也没值钱东西……”他一边说,一边给段干?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想办法。

段干?心领神会,手悄悄摸进裤兜,掏出个小巧的粉色喷雾瓶——这是她上次被小混混骚扰后特意买的防狼喷雾,一直放在身上。她把喷雾瓶举起来,对准刀疤男,声音虽然有点抖,却很清晰:“这是防狼喷雾,里面加了辣椒精,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喷了!”

刀疤男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屑地撇撇嘴:“就凭你这小丫头片子手里的玩意儿?也想拦我们?兄弟们,给我上!先把那女的手里的东西抢过来!”

瘦高个男人率先跳了进来,棒球棍朝着林小满的方向挥过去。公冶龢反应最快,侧身躲开,同时伸出右腿,狠狠踹在瘦高个的膝盖上。“咔嚓”一声轻响,瘦高个疼得惨叫一声,抱着膝盖倒在地上,棒球棍也掉在了一边。

鲜于黻趁机冲了上去,手里的钢管朝着另一个男人的后背砸过去。“砰”的一声,那男人踉跄了一下,回头怒视着鲜于黻,挥着棒球棍就打了过来。钢管和棒球棍撞在一起,火花四溅,震得鲜于黻的胳膊发麻——他以前没打过架,全凭着一股劲硬撑。

钟离龢拉着林小满往值班室跑,一边跑一边喊:“快躲进值班室!把门反锁!”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值班室,钟离龢反手锁上门,还搬了个旧柜子抵在门后。她喘着气,伸手去摸桌上的旧电话,想报警,却发现电话线早就被剪断了——不知道是之前就坏了,还是被这些人故意剪的。

“怎么办?电话用不了!”钟离龢急得额头冒冷汗,她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外看,只见公冶龢和鲜于黻已经落了下风——对方还有三个人,手里都有武器,而他们只有一根钢管和一瓶防狼喷雾。

林小满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看着窗外公冶龢被棒球棍砸中胳膊,却还在硬撑,心里又害怕又愧疚:“都怪我……要是我没找到这些东西,你们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别胡说!”钟离龢打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看,那扇窗户旁边有个通风口,好像能通到外面的小巷!我们从那里爬出去,去找人帮忙!”她指着值班室角落里的通风口,上面盖着块铁丝网,看起来不算太结实。

两人合力掀开铁丝网,通风口比想象中窄,只能容一个人爬过去。钟离龢把林小满推到通风口前:“你先爬!我在后面守着,等你爬出去了,我再跟上来!”

林小满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他们要是闯进来了……”

“放心,我有办法拖延时间!”钟离龢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这是她平时点蚊香用的,又摸出几张旧报纸,“我把报纸点着,扔在门口,他们不敢轻易进来!你快爬,出去后赶紧找派出所,就在前面两条街的地方!”

林小满点点头,钻进通风口。里面又黑又窄,满是灰尘,呛得她直咳嗽。她只能一点点往前挪,膝盖和手肘被粗糙的铁皮磨得生疼,却不敢停下——她知道,只有尽快找到警察,公冶姐他们才能安全。

爬了大概两分钟,她终于看到前面有光。她心里一喜,加快了速度,终于从通风口爬了出来——外面是回收站后面的小巷,空无一人。她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拔腿就往派出所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有人抢劫!快来人啊!”

路过一个早点摊时,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连忙问:“小姑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东城区废品站……有人拿着棒球棍抢劫……快帮我报警!”林小满跑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完整。

大叔一听,立刻拿起手机报警,还喊住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师傅!快送这小姑娘去派出所!前面有急事!”

出租车司机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快上车!我知道派出所在哪儿,五分钟就能到!”

林小满钻进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飞快地往前驶去。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像被揪着一样——她只希望警察能快点到,希望公冶姐他们别出事。

与此同时,回收站里的打斗还在继续。段干?趁一个男人不注意,把防狼喷雾对着他的眼睛喷了过去。那男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流了一脸。但剩下的两个男人更凶了,其中一个抓住了鲜于黻的胳膊,棒球棍朝着他的胸口砸过去。

鲜于黻没办法,只能用钢管去挡,“砰”的一声,钢管被砸弯了,他的胳膊也被划了道口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鲜于!”公冶龢喊了一声,想过去帮他,却被刀疤男缠住了——刀疤男的力气很大,棒球棍砸得又狠又准,公冶龢的后背被砸中了一下,疼得她眼前发黑。

刀疤男看着公冶龢快撑不住了,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说!那个女的躲哪儿去了?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今天就废了你!”

公冶龢的头被撞得嗡嗡响,额头也流出血来,但她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撑到警察来,一定要保住小满的东西。

刀疤男见她不肯说,气得眼睛发红,举起棒球棍,就要往公冶龢的身上砸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警察!都不许动!”

刀疤男回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手铐和警棍。他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却被一个警察一脚踹倒在地,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他的手腕上。

剩下的那个男人见势不妙,想从窗户跳出去,却被另一个警察抓住了胳膊,按在了地上。之前被防狼喷雾喷到眼睛的男人和瘦高个,也被警察一起铐了起来。

林小满跟着警察走进来,看到公冶龢额头流血,鲜于黻的胳膊也受了伤,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公冶姐!鲜于哥!你们没事吧?”

公冶龢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你没事就好。”她的声音很虚弱,刚说完就晃了晃,差点倒在地上。

警察连忙扶着她坐下,又拿出急救包,给公冶龢和鲜于黻处理伤口。一个年长的警察看着被铐起来的刀疤男,严肃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东西?”

刀疤男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我们是帮老板要债的……那个老太太欠了我们老板的钱……”

“欠债?有欠条吗?”警察追问。

刀疤男说不出话来——他们根本没有欠条,是老板听说这废品站里有“宝贝”,就让他们来抢的。

这时,王建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刚才一直躲在旧纸箱后面,没被发现。他看着刀疤男,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小满的太奶奶当年确实借过钱,但早就还清了!我亲眼看到她把钱还给你们老板的!你们就是想抢东西!”

刀疤男脸色一白,还想辩解,却被警察打断了:“不管有没有欠条,你们持刀抢劫,还伤人,已经涉嫌违法了!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警察把刀疤男他们押走后,留下两个警察做笔录。林小满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她太奶奶留下的麻袋、长命锁和作业本。

王建国看着林小满手里的作业本,叹了口气:“你太奶奶这辈子太苦了,年轻时丧夫,中年丧子,就剩你一个亲人。她当年借那笔钱,是为了给你治病——你小时候得了肺炎,需要住院,她手里没钱,才跟人借的。后来她省吃俭用,捡了三年废品,才把钱还清。”

林小满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太奶奶从来没跟她提过借钱的事,也没提过她小时候生病的事。她只记得太奶奶总是捡废品,总是穿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却从来没让她受过委屈。

“太奶奶……”林小满抱着作业本,哭得像个孩子,“我以前还嫌她捡废品脏,跟她吵架……我真不该那样……”

钟离龢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太奶奶不会怪你的,她知道你那时候还小。现在你找到了她留下的东西,也知道了她的心意,以后好好生活,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众人收拾好残局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堆积如山的废品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公冶龢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胳膊上缠着绷带,钟离龢给她递了杯热水:“还好警察来得及时,不然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啊,”公冶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热水暖了胃,也暖了心,“今天真是谢谢大家了,要不是你们,我和小满可能都要出事。”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鲜于黻笑着说,他的胳膊也缠着绷带,却一点都不在意,“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了,小满的太奶奶是个好人,我们帮她,也是应该的。”

林小满看着大家,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些人虽然都是普通人,做着平凡的工作,但他们的心却是最善良、最温暖的。她站起身,对大家说:“我该回家了,我丈夫还在等我。改天我请大家吃饭,谢谢你们今天帮我。”

“好啊!到时候可不许耍赖!”钟离龢笑着说,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值班室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林小满提着保温桶,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回收站。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保温桶里,还装着给丈夫准备的排骨汤——虽然洒了点,但依旧温热。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长命锁和戒指,心里满是踏实——她知道,太奶奶一直在陪着她。

公冶龢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她拿起桌上的旧报纸,随意翻了翻,突然看到一则新闻,标题是“镜海市废品回收站发现珍贵文物,疑似清代绣娘遗物”。她心里一动,想起今天找到的那些带着绣痕的麻袋和碎布,连忙把报纸拿给大家看:“你们看,这会不会就是说的我们今天找到的东西?”

段干?凑过来一看,眼睛一亮:“很有可能!你看,新闻里说这些遗物是一位清代绣娘的,而小满的太奶奶是苏州绣坊出来的绣娘,说不定这些麻袋上的绣品,就是清代的!”

亓官黻接过报纸,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一定,还得请专家来鉴定一下。不过不管是不是文物,这些东西对小满来说,都是最珍贵的回忆,比文物还值钱。”

大家都点点头,纷纷表示赞同。天色越来越暗,回收站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小角落。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有惊有险,却也温暖。

公冶龢锁上回收站的门,回头看了一眼。月光洒在堆积如山的废品上,像是给它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她知道,明天这里又会迎来新的废品,也会迎来新的故事。而今天发生的一切,将会成为他们每个人心里最珍贵的回忆,永远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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