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山脉的震动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那弥漫开来的苍凉蛮荒威压,却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片区域。空气变得粘稠,虫鸣兽吼戛然而止,连风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洞穴内,那头凶悍的饕餮匍匐在地,发出呜咽般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之前的暴戾与疯狂荡然无存,只剩下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臣服。
陈锋和队员们也感受到了这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压力,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战栗。他们紧张地握紧武器,警惕地望向洞穴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唯有陆明,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的神识比其他人敏锐无数倍,能清晰地“听”到,在那股蛮荒威压之中,夹杂着一些破碎、混乱、充满了原始欲望和毁灭冲动的……低语!
这些低语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意念碎片,如同来自亘古之前的回响:
“……饥饿……吞噬……回归……”
“……打破枷锁……毁弃文明……吾即自由……”
“……血与火……才是永恒……”
“荒……”陆明低声念出了这个从山魈口中听到的词。这并非一个具体的生物,更像是一种……概念?一种代表了原始、混沌、毁灭的集体意志?或者说,是这片古老山脉在无尽岁月中,所积累的、未被文明驯化的那部分“野性”的具象化?
山魈和他的“自然之怒”,信奉并试图唤醒的,就是这种东西?他们想利用这种原始的“荒”之力,来摧毁现代文明?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股弥漫的蛮荒威压,似乎察觉到了洞穴内这些“文明造物”(陆明等人)以及那个被改造的、不伦不类的“饕餮”的存在,如同被激怒般,开始凝聚、收缩,重点朝着这个方向压迫而来!
尤其是那头饕餮,它体内被强行注入的“荒兽之血”,此刻仿佛成了最好的信标和……祭品!
“吼——!!!”
饕餮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咆哮,它身上的暗红色鳞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剥落,血肉如同沸腾般鼓起一个个脓包,然后炸开,喷溅出墨绿色的腥臭血液!它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崩溃,或者……被那股蛮荒意志同化、吸收!
“后退!离开它!”陆明厉声喝道,同时双手快速结印,一道厚重的土黄色灵光屏障瞬间升起,将小队与那头正在发生恐怖异变的饕餮隔离开来。
几乎在屏障升起的下一秒——
“嘭!!!”
一声闷响,饕餮庞大的身躯如同充气过度的皮球般猛地炸开!没有血肉横飞,它的身体在爆炸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分解、湮灭,化作最精纯的、暗红色的能量流和无数破碎的灵魂碎片!
而这些能量和灵魂碎片,并未消散,而是被那股无形的蛮荒意志如同长鲸吸水般,瞬间吞噬得一干二净!
吞噬了饕餮之后,那股蛮荒威压似乎凝实了一丝,带给人的压迫感更强了。它仿佛一只无形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屏障后的陆明等人,充满了排斥与恶意。
“陆……陆教官……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一名年轻队员声音发颤地问道,额头满是冷汗。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是这片山脉的‘灵’,或者说,是其中偏向毁灭与混沌的那一部分。”陆明沉声解释,眼神紧紧盯着屏障外那无形的压迫感,“山魈他们的实验,恐怕不止是制造兽化战士那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在尝试与这种古老而危险的意志进行沟通,甚至……借取力量!”
他回想起山魈临死前的话——“壶口才是真正的盛宴”。难道在壶口,他们准备了更大的“祭品”,试图进行某种仪式,彻底唤醒或者引动类似的、甚至更强大的“荒”之意志,来冲击黄河龙脉,达到他们“归墟”的目的?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赶往壶口!
然而,那股被惊动并吞噬了饕餮的蛮荒意志,似乎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嗡——!”
洞穴四周的岩壁开始轻微震颤,一些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地面上,那些之前被饕餮血液和山魈脓血污染的地方,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墨绿色烟气,这些烟气如同有生命般,汇聚在一起,扭曲蠕动着,渐渐形成了数个模糊的、散发着恶念和兽性的人形轮廓!
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双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障后的众人,发出无声的嘶吼。它们是山脉恶念与残留污血结合催生出来的……荒傀!
“准备战斗!这些东西带有精神污染,不要被它们靠近或伤到!”陆明下令,同时维持着灵能屏障,抵挡着那股无处不在的蛮荒威压和精神侵蚀。
“明白!”
队员们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迅速调整阵型,符箓、圣光弹(特制针对邪祟的灵能装备)等准备就绪。
“嘶哈——!”
荒傀们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嘶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猛地扑了上来!它们无视物理障碍,直接穿透岩壁,从四面八方发起了攻击!
“开火!”
陈锋一声令下,圣光弹如同雨点般射出,打在荒傀身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让它们发出痛苦的尖啸,身形变得淡薄了一些。但这些由恶念和污秽能量构成的怪物似乎没有实体,极其难缠,被打散后又能迅速吸收周围的荒芜气息重新凝聚!
战斗变得异常艰难。队员们不仅要对付这些杀之不尽的荒傀,还要分心抵抗那股越来越强的精神威压,体力与精神力都在飞速消耗。
陆明眼神一冷,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必须尽快打破僵局!
“你们守住屏障!”陆明对陈锋交代一句,随即一步踏出了灵能屏障的保护范围!
“陆教官!”队员们惊呼。
就在陆明踏出屏障的瞬间,那股蛮荒威压如同找到了主要目标,骤然增强了数倍,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向他碾压而来!四周的荒傀也发出兴奋的嘶吼,放弃攻击屏障,全部朝着陆明蜂拥而至!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陆明冷哼一声,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的沉静内敛,而是变得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一股浩瀚、磅礴、充满了秩序与创造意味的意志从他体内冲天而起,与那蛮荒混乱的威压分庭抗礼!
这是他身为重生仙尊的位格意志!是超越此界法则的更高层次存在!
虽然受限于此界天地法则和肉身修为,他无法完全展现前世帝威,但仅仅是流露出的一丝气息,也足以撼动这区区一片山脉的野性意志!
“镇!”
他口吐真言,不再是简单的术法,而是蕴含了自身大道感悟的音律神通!
一个字吐出,仿佛天地法则随之共鸣!洞穴内的空间猛地一凝!那些扑来的荒傀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瞬间僵住,构成它们身体的墨绿色烟气剧烈翻腾,仿佛随时可能溃散!
那股蛮荒威压也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带着惊怒意味的嗡鸣,向后收缩了几分!
趁此机会,陆明并指如剑,指尖亮起一点极致的金芒,如同划破混沌的第一缕光!他凌空虚划,一个古朴、玄奥、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符文瞬间成型——“礼”字符文!
此符并非攻击,而是阐述秩序,定义文明,划定人伦!
符文一成,便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如同文明的火种,照亮了这蛮荒的洞穴。光芒所及之处,那些荒傀如同冰雪遇阳春,发出凄厉的哀嚎,身形迅速消融、蒸发!连空气中弥漫的恶念与污秽气息,也被涤荡一空!
那股蛮荒威压似乎对这股代表着“文明”与“秩序”的力量极其厌恶和排斥,发出一阵不甘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咆哮,最终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隐没于山脉深处,只留下一种残存的、冰冷的敌意。
洞穴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快!立刻离开这里!”陆明没有丝毫放松,那股蛮荒意志只是暂时退却,并未消失,此地不宜久留。
小队迅速整理装备,沿着原路快速撤离。沿途没有再遇到任何阻碍,那些兽化人和荒傀仿佛都随着蛮荒意志的退去而消散了。
走出洞穴,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虽然依旧带着一丝压抑)的空气,所有人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立刻联系基地!汇报这里的情况,并询问壶口最新动态!”陆明一边下令,一边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眉头紧锁。秦岭的变故,让他对壶口的情况更加担忧。山魈虽死,但他背后还有“园丁”,还有“自然之怒”,他们的计划绝不会因为一个据点的暴露而停止。
通讯兵再次尝试连接,这次,干扰似乎减弱了许多,断断续续的信号终于接通了龙巢基地。
“这里是龙巢!陆教官,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们刚刚监测到秦岭区域有异常强大的能量爆发!”林晓晓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们没事。山魈已被击毙,但其唤醒的‘荒’之意志是个巨大隐患,需要长期监控。”陆明快速说道,“壶口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壶口……”林晓晓的声音变得极其凝重,“我们刚刚收到壶口监测站失去联系前的最后一条加密信息!”
“什么信息?”陆明心中一紧。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四个字——”林晓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复述道:
“‘龙吟悲鸣’!”
龙吟悲鸣?!
陆明脸色骤变!黄河龙脉竟然发出了悲鸣?!这绝不是小事!龙脉有灵,其悲鸣意味着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创伤或威胁!壶口那边,肯定已经出事了!而且是大事件!
“园丁”和“自然之怒”……他们到底在壶口做了什么?
就在陆明心急如焚,准备立刻全速赶往壶口时,他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又接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源头、优先级极高的信息。
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模糊不清、似乎是远程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是奔腾咆哮的黄河壶口瀑布。但在那漫天水汽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瀑布下方的河面上,漂浮着一个个巨大的、如同卵囊般的……墨绿色肉瘤!肉瘤表面血管虬结,正随着黄河的波涛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