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边缘残存的最后一丝佛门净土气息被彻底甩在身后，楚狂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流光，其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拖曳出尖锐的音爆云。他刚从佛门剑冢那压抑的地宫中冲出，脑海中依旧交织着往生镜里“修罗化天劫”的恐怖预言和白芷被锁链禁锢、抽取力量的残酷景象。菩提剑带来的些许清明，如同冰层覆盖下的暗流，勉强压制着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点燃的焦灼与暴怒。
他甚至无暇仔细体会体内新得的菩提剑意与原有力量的融合，更来不及返回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联盟临时营地去查看情况、疗愈身上依旧狰狞的伤口。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这种预感，在他跨越某条无形的界线，真正踏入中州边界地域时，化作了残酷的现实！
轰隆隆——！！！
并非雷鸣，而是无数道能量剧烈碰撞、爆炸所产生的、连绵不绝的恐怖轰鸣！这声音汇聚成一片毁灭的浪潮，从遥远的地平线滚滚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震得人耳膜刺痛，心肺都随之共颤。
楚狂猛地刹住身形，悬浮于高空，瞳孔骤然收缩。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已不再是熟悉的山河地貌，而是一片彻底沸腾的、巨大无比的杀戮战场！
天空被渲染得光怪陆离，各色法宝绽放的致命光芒、五行术法爆裂的色彩、燃烧产生的浓黑烟柱以及尚未散去的血雾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压抑的调色板，连阳光都无法穿透，只在缝隙间投下昏沉的光束。
大地在痛苦地呻吟、震颤。巨大的裂痕随处可见，焦黑的坑洞冒着青烟，破碎的法器残片和未能及时收敛的尸骸散落得到处都是，昔日青翠的山林此刻只剩燃烧的焦木。
如同瘟疫蔓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身披天机阁黑白道袍以及玄阴宗、烈阳宗残余、御兽山、万毒门、百炼堂等附属宗门服饰的修士！他们的旗帜在硝烟中狂舞，组成一波波汹涌的潮水，正向着前方一道看似摇摇欲坠的防线发起疯狂至极、不计代价的猛攻！
喊杀声、咆哮声、临死前的惨嚎声、法宝对撞的铿锵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曲。
联盟的修士们依托着简陋的工事和残存的地利，拼死抵抗，但人数和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们的防线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彻底拍碎、吞噬！
楚狂瞬间明白了一切。
冥夜！他在星陨阁祭坛阴谋受挫，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趁自己远离、联盟主力分散且群龙无首、最高战力重伤未愈之际，悍然发动了最终的总攻！
目的赤裸而残忍：就是要以绝对的优势兵力，趁此良机，一举碾碎所有反抗力量，将可能存在的威胁彻底抹杀在摇篮之中！同时，更要夺取他楚狂手中已经收集的数柄魔剑，并彻底断绝他任何可能救援白芷的路径与希望！
战火，已燃遍中州边界。最终的血幕，轰然拉开。
楚狂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瞬间扫过混乱不堪的广阔战场，精准地捕捉到了数股熟悉的气息正汇聚于一点，而那一点，正是战况最为惨烈、能量波动最为狂暴的区域——断魂崖！
没有丝毫犹豫，他周身煞气再燃，化作一道血色流星，撕裂弥漫的硝烟，朝着那个方向疾坠而下！
越是靠近，惨烈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断魂崖，顾名思义，地势险要，一侧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另一侧则是陡峭的崖壁，易守难攻。联盟残存的主力修士们此刻正背靠崖壁，依托着一些匆忙构建的、已然残破不堪的石垒符阵，组成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但这道防线，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崖下狭窄的通道上，早已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双方修士皆有，鲜血汇集成溪流，汩汩流淌，将地面的泥土染成暗红的泥沼，刺鼻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空中，天机阁及其附庸宗门的修士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盘旋俯冲，各种颜色的毒雾、腐蚀性的酸液、冰锥火雨、以及操控的凶恶妖兽，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在联盟的阵地上。
伤亡极其惨重！还能站着的联盟修士人人带伤，真元枯竭，眼神中充满了血丝与疲惫，却依旧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和求生的本能，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压榨着丹田内最后一丝灵气，维持着护盾，将冲上来的敌人劈砍下去。每一次成功的阻击，都伴随着更多的伤亡，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紧，摇摇欲坠。
在这片血色炼狱的中心，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最为醒目——正是陆沉舟！
他早已化身为死亡的阴影，影杀剑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剩下一道道撕裂空气的致命残影。每一次闪烁，都必然伴随着一名敌方修士喉间绽放的血花或是心口的空洞。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强行支撑着防线最吃紧的几个节点。
但显然，他也已到了极限。浑身浴血，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他自己的。原本飘逸的黑发被血污黏在脸颊脖颈上，呼吸粗重如风箱。他左支右绌，动作虽依旧迅捷，却失去了几分灵动，更多的是以伤换命的狠厉。就这么片刻之间，又有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添在他的后背与手臂，鲜血汩汩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决绝。
在陆沉舟和少数几名高手的拼死护卫圈中心，林小碗蜷缩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岩之下。她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透支而微微颤抖。先前为寻找魔剑位置而过度催动灵瞳带来的反噬远未恢复，此刻她连站立都困难。她只能勉强抬起双手，掌心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柔和的净化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驱散着从空中飘落下来的致命毒雾与无声无息的诅咒能量。
但这净化范围太小了，仅能护住身边寥寥数人，对于整个庞大的战场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她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熟悉面孔，看着陆沉舟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看着防线一步步被压缩、瓦解，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眸中，此刻已被无尽的绝望与无助所淹没。
“楚大哥……”她望着血色弥漫的天空，声音微不可闻，带着哭腔和最后一丝渺茫的期盼，“你到底……在哪啊……”
防线，即将彻底崩溃。
断魂崖前，联盟防线已如绷至极致的弓弦，下一瞬便要彻底断裂。陆沉舟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伤口迸裂，鲜血淋漓。林小碗掌心的净化光晕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最后一丝希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覆灭在即的刹那——
天机阁进攻部队那看似稳固的侧后方，靠近一处被硝烟和幻阵遮掩的狭窄山谷方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骚乱！
惨叫声、法宝破碎声、以及一种决绝的喊杀声猛地炸响！
只见那山谷幻阵骤然破开，数十道身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然窜出！他们人数虽少，却个个气息彪悍，带着一股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惨烈气势，结成一个尖锐的突击阵型，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入了天机阁阵营相对薄弱的侧肋！
为首之人，正是万象楼少主——萧云澜！
他早已不复平日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战袍破碎，满脸血污，唯有一双眸子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手中紧握着一面古朴的万象罗盘，罗盘之上指针疯狂旋转，符文剧烈闪烁！
“万象楼的弟兄们，随我杀！万象森罗·阵破！”
萧云澜嘶哑的怒吼压过了战场喧嚣，他将残存的所有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罗盘之中！
嗡——！
罗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一道复杂无比的符文光阵瞬间扩张开来，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笼罩了侧翼一个正在协同施法、给正面防线带来巨大压力的小型战阵。光阵流转，那战阵内部原本稳定运转的能量瞬间变得紊乱不堪，灵力回路被强行干扰、扭曲、甚至逆冲！
“噗！”
“怎么回事？！”
阵眼中的几名天机阁修士猝不及防，当场受到反噬，口喷鲜血，阵势瞬间大乱，凝聚到一半的联合术法轰然溃散，甚至误伤了旁边的自己人。正面联盟防线压力骤然一轻！那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攻势出现了片刻的凝滞和混乱！
“机会！顶住！”陆沉舟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战场本能让他立刻咆哮起来，残存的联盟修士也精神一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竟然将逼近的敌人又勉强推回去数丈！
这突如其来的奇袭，如同在即将倾覆的破船上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支点，赢得了无比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这雷霆一击，也彻底暴露了萧云澜和他麾下这支敢死队的位置和价值。
就在万象楼残部趁势冲杀，试图扩大战果的瞬间——
一道极其模糊的黑影，仿佛本身就是一团凝聚的阴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一片被炮火犁过的焦土中渗出，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它的速度快到极致，目标明确无比，直指正处于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且因施展秘术而气息略有涣散的萧云澜！
那黑影（或许是冥夜的一具弱小分身，或许是擅长暗杀的天机阁长老）抬起手，指尖一抹极其隐晦、细如牛毛、却闪烁着令人神魂战栗的湮灭魂光的黑色长钉骤然浮现——正是歹毒无比、专破元神、蚀灭魂源的灭魂钉！
没有风声，没有光芒，只有一丝阴冷到极致的死亡气息一闪而逝。
噗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战场噪音淹没的异响。
灭魂钉无视了萧云澜身上那层自主激发的、本就不算强盛的护体灵气，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瞬间没入了他后心要害！
正欲再次催动罗盘的萧云澜，身体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眼中的疯狂火焰如同被冰水泼灭，神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黯淡、涣散。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茫然与冰冷。
一口浓稠的、散发着诡异黑气的血液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他手中的万象罗盘光芒瞬间熄灭，脱手掉落。
随即，他整个人失去了所有支撑，直挺挺地、僵硬地向前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阁主！！！”
身后正奋力拼杀的万象楼残部们目睹此景，目眦欲裂，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呼！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瞬间崩溃，阵型大乱，所有人都疯了一般想要冲过来，却立刻被反应过来的敌人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少主倒在血泊之中。
奇袭带来的短暂优势，瞬间化为更深的绝望。
陆沉舟刚凭借萧云澜创造的宝贵时机，勉强格开一柄淬毒的飞剑，反手将影杀剑送入一名御兽山弟子的咽喉。他甚至来不及喘口气，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侧翼，想要确认那支奇兵的状况。
就是这一瞥，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清晰地看到萧云澜慷慨激昂的身影猛地僵住，看到那抹阴毒的黑影一闪而逝，看到萧云澜眼中燃烧的火焰骤然熄灭，看到他口中喷出那触目惊心的黑血，最后……看到他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倒向冰冷的地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云……澜……？”
一个几乎破碎的音节从陆沉舟喉咙里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下一秒，所有的情绪——兄弟并肩的回忆、插科打诨的戏谑、生死相托的信任——全部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焚尽一切的狂暴怒火所吞噬！
“呃啊啊啊——！！！”
陆沉舟的眼眶几乎瞪得裂开，眼球瞬间布满狰狞的血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一股从未有过的、远超他自身境界的恐怖力量，混合着燃烧生命本源带来的决绝，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体内疯狂涌出！
砰！砰！
他竟完全不顾身后袭来的两记狠辣重击——一刀一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后背和肩胛，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鲜血狂喷！但他借着这股冲击力，非但没有向前扑倒，反而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猛地拧身转身！
“滚开！全都给我滚开！”
他嘶吼着，周身缭绕的暗影之力沸腾到极致，整个人彻底化作一道近乎虚无的、扭曲光线的致命暗影，速度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甚至超越了思维的速度，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正欲重新融入阴影的偷袭者！
极致的愤怒与守护的执念，引动了更深层次的力量共鸣！
嗡——唧——！
他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影杀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决死的心意，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而尖锐的嗡鸣，剑身剧烈震颤，暗影能量如同实质般流淌！
与此同时，另一道略显虚幻、却与他同根同源、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剑影，竟自他胸口膻中穴的位置骤然浮现！这剑影透明而扭曲，仿佛是他另一重人格、另一段传承、或者说另一半沉睡剑魂的显化！
双剑——一实一虚，一阴一阳，一杀一守（或皆是杀）——在这一刻，因陆沉舟燃烧生命的决绝意志而产生了完美的共鸣！
双剑交叠，虚实相生！一股源于血脉最深处、被强行唤醒的、超越当前境界理解的禁忌之力轰然爆发！那不是简单的能量叠加，而是一种质变，一种触及规则层面的毁灭性力量！
空间仿佛都被这两道交错的剑影所割裂、凝固！
“死！！！”
陆沉舟的怒吼与双剑的嗡鸣合为一体！
那黑影刚刚察觉到致命的危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或防御的动作，那虚实交叠的剑光便已如同跨越了空间般，瞬间掠过了它的躯体！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
那黑影就像是被投入烈火的残雪，又像是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在那蕴含着极致愤怒与禁忌之力的剑光交错绞杀下，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便被彻底地、干干净净地从这个世界上——湮灭！
秒杀！
然而，施展出这远超负荷的一击，代价亦是巨大。
双剑虚影瞬间溃散，影杀剑也黯淡下来。陆沉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精气神，猛地从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中跌落出来，重重落地后踉跄了十数步，才用剑拄地勉强稳住身形。
哇的一声，他连喷出数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脸色惨白得如同金纸，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急剧跌落，眼神都变得涣散起来，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但他顾不上这些，目光死死地、艰难地投向萧云澜倒下的方向。
体内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灌入了冰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骨骼和受损的内腑，带来钻心的剧痛。陆沉舟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他眼中只有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他以影杀剑为拐杖，每一步都踉跄欲倒，却又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强行拖动着濒临崩溃的身躯，终于扑到了萧云澜的身边。
“云澜！撑住！”他声音嘶哑破碎，几乎是摔倒在地，颤抖着手将萧云澜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
入手处，一片冰凉正在迅速取代残存的温热。那枚灭魂钉的歹毒毒性已然彻底爆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疯狂侵蚀蔓延至萧云澜的四肢百骸，甚至透过肉身，直接毒蚀着他的三魂七魄！陆沉舟能清晰地感知到，怀中兄弟的生命气息正如退潮般飞速消散，魂魄之光摇曳欲熄，任何灵丹妙药、回天仙术此刻都已是徒劳。
回天乏术！
这四个字如同最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陆沉舟的心脏。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怀抱的震动，萧云澜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了一瞬，看清了陆沉舟那张染血而绝望的脸。
“咳……沉……舟……”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力，但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中，却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熟悉的、带着些许痞气和不羁的笑意，微弱得令人心碎，“老子……这次……冲锋……够帅了吧……没……没给万象楼……丢人吧……”
陆沉舟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咬住牙关，用力点头。
萧云澜似乎满意了，笑意加深了些许，但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取代。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力，颤抖着抬起沉重如山的右手，并非去握住陆沉舟的手，而是猛地、决绝地按向自己的眉心祖窍！
“呃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眉心处皮肤裂开，一滴璀璨如钻的血珠渗出。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极其玄奥、内部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变化与亘古隐秘气息的流光，硬生生被他从眉心识海最深处抽取出来！那流光扭曲变幻，隐约凝聚成一柄极其微小、却结构无比复杂精妙的透明小剑形态——正是万象楼世代守护、唯有楼主方能继承的终极奥秘，第六魔剑“无相”的本源剑种！
这个过程显然带来了无法想象的痛苦，加速了他生机的流逝。
“拿……着……”萧云澜的手臂如同千斤重，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将这道承载着万象楼全部重量与希望的流光，推向陆沉舟的胸口。他的目光似乎望着陆沉舟，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远方天际那道正以恐怖速度撕裂云层、疯狂逼近的、缠绕着血煞与奇异清光的流星（楚狂）。
“告诉……楚狂……”他的声音已经低微如耳语，却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嘱托，“这……就是……万象楼……用全族……性命……守护的……真相……”
“第……六剑……无相……”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按在眉心的手，那推着流光的手臂，猛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垂落下去，砸在地上，溅起几点尘埃。眼中最后一丝神采彻底湮灭，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最后一丝生机，断绝。
那道微弱的流光在萧云澜气息断绝的瞬间，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寄托，倏地一下没入了陆沉舟的胸膛。
陆沉舟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闪电击中。他死死抱着兄弟尚且残留一丝余温、却迅速变得冰冷的尸体，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下一秒，无法形容的悲恸如同洪荒巨兽般撕裂了他的胸膛，身躯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啊——！！！！！”
他仰起头，脖颈青筋暴起，对着那片被硝烟和血色染透的天空，发出了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痛苦到了极致、仿佛受伤孤狼般的、撕心裂肺的悲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绝望与哀伤！
就在这悲啸声冲天而起的刹那——
轰！
一道身影裹挟着滔天的血色煞气与一股奇异的、试图中和这煞气的菩提清光，如同陨星般轰然砸落在战场中心！巨大的冲击力将周围数十名敌我修士都震得踉跄倒退！
楚狂，到了！
他双脚深陷地面，裂纹蔓延。他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陆沉舟抱着萧云澜尸体仰天悲啸的绝望身影，是周围摇摇欲坠、死伤枕籍的防线，是如同潮水般继续涌来的敌人！
兄弟殒命，挚友濒死，防线将溃！
所有的景象，如同最狂暴的燃料，瞬间投入了他那早已被怒火灼烧得赤红的心炉！
修罗之怒，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焚尽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