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朔风突然静止,连沙砾都凝固在半空中。
那株九瓣净魂莲已长至成年男子高度,莲瓣边缘的金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颤动都割裂出细小的空间裂缝。围跪在莲台周围的修罗遗民们并未察觉,他们诵念的古咒语正被莲根吸收,转化为根须下蔓延的诡异脉动。
咚——
地底传来的闷响让铁狰长老的骨杖应声断裂。他浑浊的独眼突然瞪大,只见莲心处的九根金蕊同时爆发出刺目血光,将最前排三名战士笼罩。光芒中,三人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最终凝固成琉璃般的雕像——透过他们晶莹的胸腔,能看到紫金色的修罗血脉正在经脉中奔涌,如同被提纯后的液态琥珀。
圣莲在挑选容器...铁狰的独臂刚举起骨刀,整株莲台突然从内部炸开。
飞溅的光雨中,每一滴都映照着记忆碎片:左侧光点汇聚成楚狂的虚影,修罗王真身的鳞甲上爬满净魂莲纹;右侧光晕凝结为白芷的身形,但她的心口处却插着半截苍冥剑。两者之间由无数赤金色丝线牵连,每根丝线上都串着密密麻麻的修罗族古老符文。
就在两道虚影即将成形的刹那,荒原大地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深渊中探出的血色藤蔓表面覆盖着青铜鳞片,顶端却盛开着妖异的黑莲。这些藤蔓疯狂缠向虚影时,铁狰终于看清——每片鳞甲内里都禁锢着一个天机阁修士的魂魄!
休想重生!
凌霄子的嘶吼从藤蔓尽头传来,声波震碎了数十名修罗战士的耳膜。更骇人的是,那些缠绕住白芷虚影的藤蔓,正将黑莲花粉注入她的眉心。每一粒花粉爆开,都有记忆被篡改:楚狂持剑刺向她的画面不断重复上演。
铁狰咬断舌尖喷出本命精血,在空中画出一道古老禁符。血符成型的瞬间,净魂莲的残骸突然从地底射出万千金针般的根须,精准刺入每一条藤蔓。被刺中的藤蔓剧烈抽搐,竟开始反向输送——将吞噬的修罗血脉反哺给两道虚影!
楚狂的虚影突然睁眼,眸中射出实质化的剑光。而被污染的白芷虚影则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她主动将心口的苍冥剑又推进三寸,让剑尖从后背穿出,正好刺入缠绕楚狂的藤蔓核心!
原来如此...铁狰的独眼流下血泪,这才是双生同归的真意...
他的呢喃被惊天动地的爆裂声淹没。所有藤蔓同时炸开,飞溅的汁液在空中组成十二个血色大字——正是初代修罗王留下的终极预言。而在荒原尽头,葬月之谷的方向,一道接天连地的血光柱突然贯穿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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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空突然飘落赤金莲雨,每一片花瓣都精准地落在血色藤蔓的节点上。
白衣女子踏着莲花虚影降临,足尖轻点之处,被污染的土壤瞬间净化。斗笠垂纱被罡风掀起,露出那张令人心悸的面容——右脸如白芷般清丽脱俗,左脸却爬满活物般的魔纹,那些纹路正随着藤蔓的抽搐而蠕动。她手中的赤金短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锋过处,缠绕楚狂虚影的藤蔓齐齐断裂,断口处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被封存已久的修罗战魂!
铮——
短剑刺入莲台核心的瞬间,女子左脸的魔纹突然暴起。那些纹路如同百足蜈蚣般脱离皮肤,在她左眼周围结成诡异阵法。原本清澈的眼白瞬间被染成墨色,瞳孔则化作旋转的星图——正是天机阁秘传的噬星瞳!
果然是你!
月璃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银链上的每一节环扣都睁开血色竖瞳。锁链缠住女子脖颈时,那些瞳孔同时喷射出星光锁链,将女子左眼的黑雾死死禁锢。更诡异的是,月璃锁骨下的莲纹正在渗血,血珠凝成微型剑阵,直指女子心口。
主人早料到你这一手。月璃的指尖浮现半枚破碎的莲子,在净魂莲里藏入天魔种子?愚蠢!
女子被魔纹覆盖的左脸突然扭曲,嘴角扯出不属于人类的狞笑。那些脱离面部的魔纹在空中凝结,化作凌霄子拇指大小的面孔:错了,是她主动接纳我的魔种——
迷你面孔突然喷出黑雾,雾中显现出当年的隐秘画面:天门闭合瞬间,白芷残魂故意让一缕天魔气侵入净魂莲核心。正是这缕魔气作为,才让楚狂的魂魄没有完全消散。
否则如何保住修罗王这缕残魂?凌霄子的声音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话音未落,莲台中的楚狂虚影猛然睁眼。那双本该紫金璀璨的眸子里,此刻却旋转着初代修罗王的猩红血纹!更骇人的是,他心口处被苍冥剑刺穿的伤口,正缓缓爬出青铜色的锁链——与禁锢初代王棺椁的锁链一模一样!
白衣女子的右眼突然流下血泪,泪珠坠地时化作一朵双色莲花。莲花中传出白芷本体的声音,只有短短四字:
**剑在魂中**
月璃闻言脸色骤变,银链猛地收紧。但为时已晚,楚狂虚影中的血纹突然投射到空中,化作一柄残缺的巨剑虚影——剑锷处赫然是初代修罗王的面容,而剑柄正是那具正在融化的青铜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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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楼地宫的血池翻涌着诡异的气泡,九百名修士被青铜锁链贯穿肩胛,悬吊在池面上方。他们挣扎时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就被池水伸出的血色触须卷走。
紫袍楼主立于池中央的青铜祭台,枯瘦的手腕切口处,紫金色的血液竟与修罗王血有七分相似。每一滴血落在池面,都化作一条游动的血蛇,这些蛇群在池面蜿蜒爬行,渐渐勾勒出葬月之谷的立体地图——连谷底水晶棺椁上的裂痕都分毫不差。
以修罗血脉为引。楼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起来,他撕下脸上褶皱的人皮面具,露出的竟是天机阁星陨的面容!只是此刻他的右眼已变成与楚狂相同的紫金竖瞳,以人族魂魄为桥。
当最后一笔完成,整个血池突然直立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九百名修士同时发出骇人的惨叫,他们的魂魄被生生抽离,在血幕中凝聚成一柄残缺的剑影——剑格处赫然刻着二字!
恭迎初代剑主归来!
星陨将骨钥狠狠刺入自己心窝。钥匙末端雕刻的微型剑阵突然激活,化作无数光刃从他体内爆射而出。更骇人的是,那些贯穿身体的伤口中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青铜液体!
他的躯体如同陶器般龟裂,碎块还未落地就被血池伸出的触须卷住。在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重组声中,一具三丈高的青铜身躯逐渐成形——胸口镶嵌着十二颗跳动的心脏,每颗都对应一柄魔剑的气息。
与此同时,葬月之谷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初代修罗王的水晶棺炸裂的瞬间,棺中沉睡千年的躯体竟然已经半融化,化作一道黑光直射荒原。这道光所过之处,空间留下无法愈合的裂痕,隐约可见裂痕中堆积着历代修罗王的尸骸!
荒原上的净魂莲感应到危机,九片莲瓣同时合拢,将楚狂与白芷的虚影包裹成茧。而悬浮在空中的弑神剑虚影,突然调转剑尖,竟对准了正在青铜化的星陨后心——
——因为那具青铜身躯的左手小指,正戴着楚狂在天门之战中遗失的护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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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台上空,两股截然不同的血脉之力正在疯狂撕扯。
楚狂的虚影时而浮现修罗王真身的鳞甲,时而又被青铜色的古老纹路覆盖——那是初代王的血纹在争夺主导。每一次血脉更迭,都会引发天地异象:紫金色的雷霆与青铜色的火雨交织坠落,将荒原轰出无数焦坑。
三千年前...
白芷残魂的声音突然穿透混乱。她挣脱藤蔓的束缚,那些被净魂莲根须刺穿的伤口中,流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细密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在她掌心凝聚成微型莲台,随着她按向楚狂心口的动作,爆发出刺目光华。
你亲手种下净魂莲,不就是为了今日?
赤金短剑应声炸裂,但飞溅的并非金属碎片,而是无数段记忆光影:初代修罗王跪在荒原播种的画面、白芷从第一株净魂莲中化形的瞬间、历代修罗王临终前将血脉注入莲根的景象...这些流光尽数没入楚狂虚影,竟在他心口处形成一朵旋转的莲印,暂时压制了初代王的血纹。
没用的。凌霄子的魔纹在空中扭曲成狰狞鬼脸,十二魔剑即将重聚,届时——
届时你才是祭品。
白衣女子突然抓住自己左脸的魔纹,撕扯时带起大块血肉。令人震惊的是,伤口下露出的不是骨骼,而是纯净的赤金莲印!当她整个人化作流光冲向莲台时,那些被撕下的魔纹突然暴起,在空中凝成凌霄子本体的虚影。
你...!魔纹虚影刚要扑下,整片荒原突然剧烈震颤。
净魂莲的根系已经穿透地壳,那些发光的根须在地脉中疯狂生长,将方圆千里的灵气抽吸一空。荒原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转而镀上赤金光华——就像被浸泡在液态的阳光下。
楚狂与白芷的虚影终于彻底凝实。当两人的手同时按向对方心口时,初代王血纹与天魔魔种竟然相互抵消,在接触点迸发出纯净的白光。在这道光芒中,隐约可见十二魔剑的虚影正在重组,但剑柄处镶嵌的,赫然是历代净魂莲的莲子!
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白衣女子消散前落下的那滴血泪,正悄无声息地渗入地缝,向着葬月之谷的方向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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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裂隙中的星辰突然同时熄灭。
初代修罗王的身影完全显现的刹那,整片星空都为之扭曲。他青铜浇筑般的身躯上,十二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正渗出紫金色血液——每一道伤痕都对应一柄魔剑的形状。当他抬手抓向荒原时,五指间缠绕的锁链竟是由历代修罗王的战魂编织而成。
宿命的轮回该终结了。
楚狂的声音突然从荒原传来。初代王惊愕地发现,对方额间的血纹正在逆旋,逐渐化作白芷的净魂莲印。更可怕的是,那些缠绕自己的战魂锁链,此刻正一根根崩断,转而缠绕在楚狂手臂上。
你以为我沉睡三千年...初代王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青铜身躯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就是为了重复同样的悲剧?
裂纹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浩瀚的星图——原来这具躯壳内部,早已被改造成囚禁域外天魔的牢笼!
置换。
楚狂与白芷的声音完美重叠。荒原上的净魂莲突然全部枯萎,所有能量沿着根系注入地心,又从葬月之谷的裂缝中喷薄而出,在星空下形成十二道光桥。
十二道魔剑虚影破空而来,却在即将贯穿初代王的瞬间急转。剑锋调转的方向,正是凌霄子魔纹隐匿的虚空王座!每柄魔剑都带着净魂莲的根须,将魔纹死死钉在王座上。最惊人的是弑神剑——它刺入的位置,恰好是当年初代王亲手留下的那道旧伤。
原来如此...初代王的青铜身躯开始崩解,碎片如流星般坠向楚狂,净魂莲真正的功效,是把修罗族与天魔的命运...彻底分离...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而那些坠落的青铜碎片,在触及楚狂皮肤的瞬间,全部化作了纯净的赤金色。与此同时,白芷的身影从净魂莲印中走出,手中捧着一段全新的莲茎——那是用初代王最后的意识凝聚的种子。
虚空王座上的凌霄子发出不甘的嘶吼,但魔剑上的莲纹已经蔓延到他全身。当第一朵莲花在他眉心绽放时,所有被吞噬的修士魂魄都得到了刹那的解脱...…
而在无人注意的星空深处,一轮全新的赤金色星辰正在缓缓成型——那是初代修罗王最后的馈赠,也是新纪元的第一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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