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龟那承载着万古悲恸的沉默,如同实质的阴云,笼罩在白玉平台之上,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那份因挚友与文明一同湮灭而产生的巨大悲伤,超越了语言的描述,只能通过它那微微颤抖的、如同山峦般的身躯,以及那仿佛连时光都能冻结的沉寂,传递到每个人的心灵深处。
阿土早已收起了所有的漫不经心,眼圈微微发红,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规则癌变”的含义,但那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墨痕紧抿着嘴唇,机关师习惯于解构万物,但面对这种纯粹的、终极的“消亡”,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苏岩紧握着手中的蜃楼贝核心,那温润的触感此刻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冰凉,窥天氏的遗志与归墟的恐怖,如同两条绞索,勒得他心头沉重。
白芷依旧处于深沉的禅定之中,但周身流转的佛光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份悲伤,变得愈发柔和、悲悯,如同在无声地超度那逝去的星辰与英魂。云笈则是在飞速地消化着这些惊世骇俗的信息,试图将这些碎片与她所知的天庭、地府乃至人间的种种异象联系起来。
这一次的沉默,足足持续了超过半个时辰。当龙龟那悠长得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呼吸声再次变得清晰可辨时,众人才恍然惊觉,它似乎正从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中艰难地挣脱出来。
它那睁开一丝缝隙的龙目,缓缓转动,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悬浮在平台中央、散发着纯净光晕的“沉睡之眼”,意念中的悲伤逐渐被一种深沉的责任感与警惕所取代。
“过……往……的……辉……煌……与……伤……痛…………皆……已……沉……淀……为……记……忆……的……尘……埃…………” 龙龟的意念缓慢而坚定,“而……我……留……守……于……此…………所……守……护……的…………便……是……这……最……后……的……‘真……实’…………”
它的意念聚焦于“沉睡之眼”。
“你……们……眼……中……的……‘沉……睡……之……眼’…………其……实…………是……我……等……当……年…………携……带……出……的…………极……少……数……未……被……‘癌……变’……污……染……的………… ‘蜃……楼……贝……母……体’ …………之……一…………”
“它……是……纯……净……的…………蕴……含……着……‘记……录……官’……们……最……核……心……的……知……识……与……对……抗……‘归……墟’……的……希……望……火……种…………”
“然……而…………那……‘癌……变’……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即……使……逃……离……了……母……世……界…………其……污……染……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龙龟的意念中透出一丝凝重与厌恶。
“在……此……界…………一……些……原……本……由……‘记……录……官’……们……创……造……或……点……化……的……小……型……蜃……楼……贝…………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何……时…………已……被……那……‘规……则……的……癌……变’……所……侵……蚀……扭……曲…………”
“它……们……不……再……记……录……真……知…………不……再……传……承……文……明…………反……而…………在……那……污……秽……力……量……的……驱……使……下………… 批……量……地……制……造……着……充……满……诱……惑……与……欺……骗……的……‘请……柬’ …………”
听到这里,苏岩等人心中凛然,终于接触到了“升仙大会”最直接的真相!
“而……你……们……所……说……的…………那……个……‘升……仙……大……会’…………”
龙龟的意念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便……是……建……立……在……这……个……巨……大……陷……阱……之……上…………”
“它……精……准……地……利……用……了……绝……大……多……数……生……灵…………对……‘飞……升’…………对……‘长……生’…………那……种……几……乎……本……能……的……渴……望……与……贪……念…………”
“那……些……被……污……染……的……请……柬…………其……实……是……一……道……道……恶……毒……的……坐……标……锚……点…………它……们……会……引……导……持……有……者…………前……往……一……个…………被……精……心……伪……造……成……仙……界……入……口……的………… ‘吞……噬……之……地’ …………”
龙龟的意念中浮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碎片:
“在……那……里…………没……有……祥……云……仙……鹤…………没……有……琼……楼……玉……宇…………只……有……无……尽……的……虚……无……与……等……待……掠……食……的……‘癌……变’……力……量…………所……有……怀……揣……梦……想……踏……入……者…………他……们……的……生……命……力…………修……为…………乃……至……灵……魂……本……源…………都……将……被……那……片……‘虚……无’……毫……不……留……情……地……剥……离…………吞……噬…………”
“化……为…………维……持……那……‘规……则……癌……变’……不……断……蔓……延……壮……大……的………… 养……料 …………”
这残酷的真相,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从头顶凉到脚心!所谓的飞升,竟然是如此血腥而直接的献祭!终末教团,不,是归墟本身,竟然在以这种方式,收割着整个世界的生灵!
“而……这……一……切…………” 龙龟的意念变得更加沉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担忧,“都……离……不……开……‘内……应’……的……协……助…………”
它的话锋一转,指向了更令人心惊的方向。
“那……股……污……染……的……力……量…………早……已……不……再……满……足……于……在……阴……暗……处……悄……悄……蔓……延…………它……的……触……须…………已……然……渗……透……到……了……许……多……地……方…………包……括…………”
龙龟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珊瑚迷宫的阻隔,望向了龙宫的方向。
“你……们……刚……刚……离……开……的……那……座……水……晶……宫……阙…………”
“那……条……名……为……敖……广……的……小……龙…………他……的……身……上…………近……日……便……萦……绕……着……一……丝……令……人……不……快……的………… ‘不……协……调’ …………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且……被……刻……意……掩……饰…………但……那……属……于……‘癌……变’……的……腐……臭……味…………瞒……不……过……我……的……感……知…………”
敖轻轻之前的担忧被证实了!龙王敖广,果然与这股力量有所牵连!是被胁迫,是被蛊惑,还是……自愿?
然而,龙龟接下来的话,更是石破天惊,彻底颠覆了众人对当前世界格局的认知!
“而……且…………”
它的意念抬升,仿佛投向了那九重云外,更高渺的存在。
“从……那……所……谓……的………… ‘天……庭’ …………方……向…………近……年……来…………也……断……断……续……续……传……来……了…………类……似……的………… ‘腐……朽……之……气’ …………”
“虽……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与……层……层……界……域……屏……障…………感……知……不……如……对……那……小……龙……般……清……晰…………但……那……本……质…………同……出……一……源…………绝……不……会……错…………”
天庭!连执掌三界秩序、代表着正统与权威的天庭,也已经被归墟的力量渗透了吗?!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远比龙宫被渗透更加巨大!如果连天庭都已腐朽,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何处是净土?所谓的“升仙大会”,其背后站着的,难道不仅仅是终末教团这样的马前卒,更有可能是来自天庭内部的、位高权重的存在?!
内部矛盾与外部威胁,在此刻被龙龟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龙宫的异常,天庭的腐朽,都与那企图吞噬一切的“规则癌变”——归墟,紧密相连。
团队的敌人,不再仅仅是隐藏在暗处的终末教团,更可能包括了统治三界的最高机构!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场席卷三界、内外交织的巨大浩劫!
穹窿之内,死寂无声。只有龙龟那悠长的呼吸,以及“沉睡之眼”依旧如常流转的星云,见证着这群知晓了可怕真相的后来者,那写满震惊与沉重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