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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囚鸟

我又回到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周慕白的别墅,坐落在本市最昂贵的半山腰,能俯瞰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以前我觉得这里是天堂,是爱情和奢华的象征。现在,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让我窒息。

巨大的落地窗,厚重的丝绒窗帘,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切依旧精致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佣人们低眉顺眼,动作轻巧得像猫,从不多说一句话,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敬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知道,他们是周慕白的眼睛和耳朵。

我被“保护”了起来。

名义上是为了让我更好的休养,避免再受刺激。实际上,就是软禁。

我的手机被以“辐射影响心脏”为由,“贴心”地换成了一个只能接打几个预设号码的简易座机。网络被切断。别墅内外多了几个陌生的、孔武有力的“安保”面孔,二十四小时轮班。

周慕白甚至“请”来了另一位心脏方面的专家,一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眼神锐利的中年女医生,每天准时来为我做检查,询问我的情绪和身体状况,记录得一丝不苟。我毫不怀疑,我的每一句抱怨,每一次心跳异常,都会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远在海外的周慕白。

他要把我牢牢控制在他的手掌心。

在我没有完全“无用”之前,在我胸腔里这颗心脏还跳动着的时候,他绝不会允许我脱离掌控,更不允许我窥探那些被他深埋的秘密。

林笑笑那句石破天惊的“不是意外”,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疯狂生根发芽,长出了带着毒刺的藤蔓,日夜缠绕着我。

不是意外,那是什么?

谋杀?

谁是凶手?

周慕白知道吗?他如果不知道,为何如此紧张地封锁一切消息,如此害怕我知道真相?他如果知道……一个更可怕的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如果他知情,甚至……参与其中?

不,不可能。他那么“爱”林薇,爱到不惜找一个替身,爱到要守护她的心脏。

可是,爱和偏执,有时只有一线之隔。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故事,还少吗?

而且,林笑笑的反应太奇怪了。她恐惧我,但似乎又在维护周慕白。她说周慕白“付出很多”,“很痛苦”。如果周慕白是凶手,她怎么会是那种态度?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海里翻滚,找不到出口。

我试图从那个每天来的女医生口中套话,但她专业得像一块冰冷的钢板,除了病情,绝不谈论任何其他话题。我也试图从佣人那里寻找突破口,但他们恐惧周慕白的程度远胜于我,一看到我靠近就噤若寒蝉,匆匆躲开。

我像一只被囚禁在黄金笼子里的鸟,看得见天空,却飞不出去,只能对着这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日夜揣测着它前任主人死亡的真相。

这种无处使力、被困在迷雾里的感觉,几乎要把我逼疯。

心碎综合征的症状因为情绪的极度压抑和焦虑,时有反复。胸口时常闷痛,呼吸不畅。那个女医生的药似乎只能缓解生理上的症状,却治不好我心里越来越大的黑洞。

周慕白几乎每天都会打来那个被监控的电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晚晚,今天感觉怎么样?心脏还难受吗?”

“要乖乖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

“我这边事情快处理完了,很快就回去陪你。”

“别想太多,好好养身体最重要。”

他的每一句关心,在我听来都虚伪得令人作呕。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一边用温柔的语气安抚着我,一边可能正陪着林笑笑在海边散步,手掌覆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个新生命的跳动。

那才是他的希望,他的未来。

而我,只是过去的遗存,一个需要被稳定控制的旧梦标本,直到失去最后的价值。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必须知道真相。不仅仅是为了死去的林薇,更是为了我自己。我苏晚,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做一个容器,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

机会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

那天下午,女医生照例来给我做检查。做完心电图,她正在记录数据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然后走到房间角落去接电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林小姐?……情绪不太稳定?……有轻微宫缩?……好,您别急,先把上次开的安胎药给她服用,观察一下……我这边尽快过去……”

林小姐!宫缩!

是林笑笑!她可能因为上次和我见面受到惊吓,动了胎气!

女医生挂了电话,眉头紧锁,显然有些为难。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时间。

我立刻闭上眼睛,捂住胸口,发出细微而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皱起。

“周太太?您怎么了?”女医生立刻走过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胸口……闷……痛……”我气息微弱,表演得惟妙惟肖,“好像……又喘不上气了……”

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适时地开始跳跃升高。

女医生脸色凝重起来。她显然不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但又必须赶去看林笑笑。在她看来,林笑笑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比我这颗“旧心脏”要重要得多。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做出决定。她快步走出卧室,我听到她在客厅里低声吩咐一个佣人:“看好太太,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有任何情况,立刻打我电话!”

然后是大门开合的声音。

女医生走了。

我的心跳因为紧张和兴奋,真的开始加速。

机会只有这一次。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那个被吩咐看着我的佣人就在客厅。我必须引开她。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床头柜上的水杯扫落在地!

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

“啊!”我配合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脚步声立刻响起,佣人惊慌地推门进来:“太太!您怎么了?”

我靠在床头,捂着心口,脸色苍白(有一部分是真的紧张),指着地上的碎片和水渍,气息不稳:“不小心……没拿稳……吓了我一跳……”

佣人松了口气,连忙过来收拾:“您没事就好,小心别下床,我来处理。”

她蹲下身,专注地去捡那些玻璃碎片。

就是现在!

我的目光迅速扫过女医生遗落在床头柜上的东西——一支笔,记录本,还有……一个棕色的、小巧的牛皮纸文件袋!那是她今天带过来的,我之前瞥见她从里面拿出过我的最新检查报告。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我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伸出手,将那个文件袋一把抓过,闪电般地塞进了被子底下。

动作快得只有一瞬。

佣人毫无察觉,仔细地清理干净地板,又叮嘱了我几句,才端着一堆碎玻璃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我立刻缩进被子深处,颤抖着手打开那个文件袋。

里面果然是我的各项检查报告。心率、血压、超声心动图随访……数据繁杂。

我快速翻动着,大部分我都看不懂。直到最后几页,是几份血液检测和基因相关的报告,似乎是为了监测排异反应和药物浓度。

在最后一页的底部,有一行手写的英文备注,字迹潦草,似乎是女医生写给自己看的提示。

“cardiac memory phenomenon? Further monitor. (心脏记忆现象?需进一步监测。)”

心脏记忆现象?

这是什么意思?

我猛地想起之前零星看过的一些关于器官移植的玄乎报道。有的说移植了他人器官后,会莫名其妙拥有捐赠者的一些习惯、喜好,甚至零碎的记忆片段……科学界对此似乎未有定论,通常归因于药物或心理暗示。

难道……

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念头窜入我的脑海。

我最近频繁的噩梦,那些破碎的、关于刺眼车灯、尖锐刹车声和剧烈撞击的片段……难道不仅仅是心碎综合征引发的焦虑?

那是……林薇的记忆?

这颗心脏……记得它死亡的瞬间?!

我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这颗心脏真的残留着林薇死亡前的记忆……

那场“不是意外”的车祸真相,是不是就藏在这颗心的记忆里?

而我,是唯一能接触到这些记忆的人!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我吓了一跳,猛地将报告塞回被子底下,心脏狂跳,几乎要窒息。

进来的是周慕白的首席特助,陈锋。一个总是西装革履,表情一丝不苟,像机器人一样高效而冷漠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显然是周慕白有东西要他转交给我。

他看到我惨白的脸色和惊慌的眼神,脚步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我紧抓着被子的手上。

“太太,您不舒服?”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没……没有……”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刚做了检查,有点累。”

陈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能穿透被子,看到我藏起来的东西。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知道了什么?

他会揭穿我吗?

他会把这个发现,立刻报告给周慕白吗?

周慕白会怎么做?会不会干脆把我送进精神病院?或者……让我“意外”地安静消失,好让他彻底安心地迎接和林笑笑的新生活?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我仿佛看到深渊张开了巨口,而我,正站在边缘,摇摇欲坠。

陈锋终于动了。

他没有逼近,也没有质问。只是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

“先生吩咐,把这些资产文件交给您过目。他说,这些都是给您保障。”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暗示着某种安排。

保障?什么保障?离婚的补偿?还是……封口费?抑或是……临终安排?

放下文件,陈锋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一丝极快的犹豫,但最终归于沉寂的冷漠。

“您好好休息。”他转身,退出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

我瘫软在床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被子底下的那份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脏发疼。

心脏记忆……

林薇的死不是意外……

周慕白无处不在的控制……

陈锋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有林笑笑未说完的、充满恐惧的话语……

所有的线索,在我脑海里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黑暗的网。

而我,正置身网中央。

下一个噩梦,会告诉我什么?

周慕白,你到底在隐藏什么?

那个“不是意外”的真相,究竟有多可怕?

---

第七章:夜魇

陈锋离开后,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僵在床上,许久才敢动弹。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份被汗水浸得微潮的报告,看着那行潦草的英文备注——“心脏记忆现象”。

每一个字母都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嘲弄地看着我。

科学无法完全解释的现象,此刻却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通往真相的稻草。

我把报告藏在了床垫最深处,那个女医生短期内应该不会发现它的丢失。做完这一切,虚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精神的高度紧张和心脏的负荷让我疲惫不堪,我蜷缩起来,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后,噩梦如期而至。

这一次,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真实。

不再是模糊的光影和破碎的声响。

我(或者说,林薇)仿佛正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是盘山公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是模糊的深渊。夜色浓重,只有车灯切割开有限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酒味?不,更像是香水混合着某种清冽的男士古龙水。

开车的……是谁?

我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紧绷的侧影轮廓。但能感觉到,那是一个男人。他在说话,声音压抑而激动,隔着水幕一样听不真切,只能捕捉到一些碎片般的词语。

“……为什么……就不能……”

“……我做不到……”

“……薇……求你……”

“林薇”的情绪透过心脏传递给我,是巨大的悲伤、失望,还有一丝……恐惧?她似乎也在回应,声音哽咽。

然后,争执升级了。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失控!

“吱嘎——!”

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猛地撕裂了梦境!比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巨大的惯性力量袭来!身体猛地向前冲!“林薇”发出短促的惊叫!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玻璃碎裂的爆响!金属扭曲的呻吟!

天旋地转!

剧痛从身体的多个部位炸开!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糊住了眼睛(是血?)。

视线彻底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车窗外彻底失控翻滚的、颠倒的世界,还有……驾驶座上那个猛地扑过来,似乎想护住她,却又被巨大冲击力甩开的……模糊身影……

以及,在震耳欲聋的噪音和濒死的窒息感中,一丝极微弱、却清晰得可怕的……机械滴答声?

……

“啊——!”

我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擂动,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得如同离水的鱼。

窗外,天光微熹。

卧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因为我的心率过快而发出单调的警报声。

那个滴答声……

那是什么?

车祸瞬间,怎么会有那种声音?像是……某种电子仪器?或者……

一个荒谬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我的脑海——定时器?

不!不可能!那是一场车祸!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可是那声音在梦境的最后,清晰得诡异,与其他混乱的噪音格格不入。

是梦的扭曲?还是……这颗心脏真正记住的、死亡降临前的最后讯号?

我抱住剧烈疼痛的头,大脑一片混乱。梦里的细节太多了,多到让我恐惧。那个开车的男人是谁?周慕白?还是别人?他们为什么争吵?

那句“我做不到”……做不到什么?

还有那扑过来的身影……是保护,还是……别的?

“太太!您怎么了?”佣人听到警报声和我的尖叫,惊慌地推门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那个女医生。她脸色不豫,显然是被紧急叫来的。她快步上前,检查监护仪,又看向我惨白的脸。

“又做噩梦了?”她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喘着气,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女医生给我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动作熟练却冰冷。在药物起效前,我死死抓住她的衣袖,声音嘶哑地问:“医生……心脏记忆……是真的吗?移植的心……会记得以前的事吗?”

女医生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地看向我,充满了警惕和怀疑:“周太太,不要胡思乱想。那只是极少数病例报告的非科学猜测,多半是心理作用或者药物副作用。您需要的是休息和放松,而不是用这些无稽之谈来折磨自己。”

她否认得又快又坚决,几乎带着一种呵斥的味道。

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丝慌乱,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她在害怕。

她害怕我相信这个“无稽之谈”。

为什么?

如果只是无稽之谈,她何必如此紧张?

药物的作用渐渐上来,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在陷入黑暗前,我最后一个念头是:她在隐瞒。周慕白也知道。他们都在害怕这颗心“记住”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卧室里没有人,安静得让人心慌。

那个噩梦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尤其是那诡异的“滴答”声。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被动地等待噩梦的馈赠了。我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我想起了陈锋留下的那个文件夹。

挣扎着下床,拿起那个文件夹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些房产、基金和股权的文件,受益人都写着我的名字。价值不菲,足以让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周慕白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用这些钱来买我的沉默和安分?

真是讽刺。

我把文件扔回桌上,目光却被文件夹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透明夹层吸引。里面似乎塞着一张纸片。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很旧的、被捏得有些发皱的拍立得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周慕白和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女孩笑靥如花,依偎在周慕白怀里,脸上满是幸福。那是林薇。和病历上那张证件照不同,这里的她鲜活、明媚,眼里有光。

而周慕白,搂着她,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和爱意几乎要溢出来。那是我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的、毫不掩饰的深情。

照片的右下角,用蓝色的笔写着一行小字:

“纪念日快乐——致我的薇。白”

日期,正是林薇车祸身亡的前一周。

我的心(林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剧痛同时蔓延开来。

他曾经那样爱过她。

那么,她的死,对他应该是毁灭性的打击。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和她的死有关?

可是……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林笑笑的话言犹在耳。

如果……如果凶手不是周慕白……

那会是谁?

谁有能力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车祸?谁有动机要害死林薇?

一个模糊的、几乎不敢想象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

周慕白的商业帝国庞大,树敌众多。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报复?还是……家族内部的倾轧?周慕白是否在事后查到了什么,却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公开,只能将这份痛苦和秘密深深埋藏,甚至偏执地通过寻找替身和守护心脏来弥补?

而那个“滴答”声……会不会是某种……爆炸装置?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场车祸就不是简单的交通意外或者激情杀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周慕白他知道吗?

他守护这颗心脏,是不是也因为这里面可能藏着指认凶手的证据?他害怕我知道,是怕我卷入危险,还是怕我打草惊蛇?

不,不对。如果他是在调查真相,为何对我如此隐瞒和控制?为何又和林笑笑纠缠不清?

逻辑再次陷入死胡同。

我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推测,周慕白的行为都充满了矛盾。深情与冷酷,保护与控制,怀念与背叛……这些特质扭曲地交织在他身上,让我根本无法看清他真实的面目。

就在我对着照片出神时,卧室门被轻轻敲响了。

“太太,您醒了吗?”是管家的声音,“陈特助来了,说先生有东西要带给您。”

陈锋?他又来了?

我下意识地把照片塞回文件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进来。”

陈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系着丝绒缎带的首饰盒。

“太太,先生在国外拍卖会上看到这条项链,觉得很适合您,特意让我送过来。”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蓝宝石项链,价值连城。

又是这种手段。用金钱和珠宝来安抚、麻痹我。

我看着那条项链,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陈锋放下盒子,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床头柜上那个打开着的文件夹,以及被我扔在桌上的资产文件。他的视线在那张露出的拍立得照片上停留了零点一秒。

随即,他看向我,语气平淡无波:“先生希望您能开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珍惜当下最重要。”

珍惜当下?

我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像一潭冰冷的湖水,没有任何情绪。但我却从他那句看似例行公事的劝慰里,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他在警告我。

警告我不要深究“过去的事情”。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他甚至是周慕白处理这些“过去事情”的执行者!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我看着他冷漠的脸,忽然鼓起全部的勇气,用一种极轻的、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试探地问:

“陈特助,那场车祸……那天晚上,盘山公路上……除了周先生和林薇,还有别人吗?”

我问得极其模糊,只提取了噩梦里的两个关键信息——盘山公路,晚上。

陈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下。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闪烁一下,但我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那是人在听到极度意外或震惊消息时,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他知道盘山公路!他知道是在晚上!

他果然了解内情!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紧绷得快要断裂。

他会怎么回答?否认?搪塞?还是……

陈锋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这短暂的沉默,几乎证实了我的猜测。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太太,您病糊涂了。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先生希望您安心养病。”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要想那些不存在的事情。这对您,对所有人都好。”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发问的机会,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门在他身后关上。

我瘫坐在床上,手脚冰凉。

他否认了。

但他瞬间的反应,那细微的肢体语言,还有最后那句充满威胁的“对所有人都好”,几乎等于变相承认了!

那场车祸发生在盘山公路,晚上!这是一个关键信息!

而且,他强调了“所有人”。这个“所有人”包括谁?我?周慕白?林笑笑?还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的凶手?

周慕白派他送来昂贵的项链,是怀柔。

陈锋亲自带来警告,是威逼。

他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目的只有一个:让我闭嘴,让我安分,让我停止窥探。

可是,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真相可怕到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掩盖。

那个“滴答”声再次在我耳边回响。

我看着首饰盒里那枚冰冷的蓝宝石,它幽深的光芒,像极了深渊的眼睛。

我知道,我停不下来了。

下一个噩梦,会带我走向哪里?

那个开车的身影,那个扑过来的身影,到底是谁?

而陈锋,这个知晓秘密的守门人,他的忠诚,到底属于谁?

(未完待续……)

---

陈锋的反应像一把钥匙,扭动了真相的锁孔。盘山公路,夜晚——这两个关键词被证实了。那场车祸绝非寻常。

蓝宝石项链冰冷地闪烁着,像一只监视的眼。周慕白的怀柔,陈锋的威逼,他们越是紧张,那血腥的真相就越是呼之欲出。

那诡异的“滴答”声到底是什么?是梦的扭曲,还是谋杀装置倒计时的残酷回响?

驾驶座上模糊的侧影,扑过来试图保护(?)的身影……这两个关键角色,究竟谁是周慕白?谁又是那个可能的“别人”?

陈锋警告“对所有人都好”,这个“所有人”究竟涵盖了多少知情者?林笑笑知道多少?她恐惧的,仅仅是姐姐死亡的真相,还是也包括了那个凶手的身份?

我被困在这牢笼里,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林薇的记忆碎片。下一个夜晚降临,当我再次沉入噩梦,是否会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是否会听到更多死亡的密语?

周慕白,你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保护那个秘密?

深渊不再低语,它开始咆哮。

而我,即将听清那咆哮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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