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匝道口的接缝,发出一声闷响。
顾轩猛打方向,车头调转,导航上的红点还停在城东保险柜坐标,他却一脚油门冲向西区老工业带。副驾那部陌生手机静静躺着,彩信照片里的牛皮纸袋像根刺扎在他脑子里——可秦霜视频里那段蜂鸣,太熟了。那是量子攻击启动前的校频信号,和林若晴昏迷前监听到的波形一模一样。
她不是求救,是被当成信号中继站了。
保险柜是饵,真正的钥匙还在别处。
车子拐进一条废弃巷道,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他推门下车,反手从后腰抽出读卡器,指尖发烫。林若晴昏迷前塞进他掌心的存储卡,一直贴身藏着,现在终于要见真章。
安全屋藏在地下车库改造的隔间里,门锁识别虹膜后咔哒弹开。他闪身进去,反扣门栓,把存储卡插进特制接口。屏幕亮起,倒计时跳了出来:178秒。
“操!”他低骂一句,手指飞快敲击键盘。
系统弹出权限警告,连续三次报错。外面断网,内部无援,这玩意儿像是个定时焚毁装置。他盯着那串跳动的数字,忽然想起什么,翻出随身携带的旧笔记本——大学时江枫写给他的一页潦草公式,旁边标注着“万一哪天你真敢掀桌子”。
他把纸上那一串字符转成AScII码,输进验证框。
回车。
警报声戛然而止。
画面切换,一段灰白影像开始播放:2003年,市政厅地下档案室走廊,深夜无人。镜头晃了一下,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画面边缘,动作熟练地撬开配电箱侧板,塞进一块巴掌大的黑色装置。他转身时,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纹身——一朵缠绕荆棘的玫瑰,花瓣尖锐如刀。
顾轩呼吸一滞。
那人摘下口罩擦汗,整张脸暴露在摄像头下。
是王金强。
现任市长。
当年还是技术科副主管的王金强,亲手装上了引爆器。
屏幕角落跳出时间戳:2003年6月17日凌晨4:23。
就是那天,市政厅爆炸,七人遇难,其中包括审计局三位正在查账的干部。官方结论是线路老化引发燃气泄漏,可真相却被埋了二十年。
顾轩手心全是汗,鼠标颤抖着点开上传按钮。纪委云端、媒体备份、境外镜像节点……三路并行,只要有一条跑出去,这张底牌就能掀翻整个棋盘。
进度条缓缓推进:30%……55%……89%……
就在即将完成的瞬间,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滴”。
门开了。
他猛地回头,陈岚站在门口,银匙夹在指间,眼神冷得像冰。
“顾轩。”她声音不高,“停下。”
他本能去摸枪,可人还没起身,陈岚已疾步逼近,银匙闪电般刺向他右手腕内侧。一阵钻心麻痹炸开,整条手臂瞬间瘫软,鼠标脱手落地。
“你干什么?!”他咬牙撑住桌沿,左手想去按强制断网键。
陈岚抬脚踢开主机电源线,屏幕黑了一瞬又自动重启——她远程接管了系统。
“我说最后一遍。”她走到电脑前,指尖划过键盘,“删了它。”
顾轩盯着她:“你知道你在护谁吗?是王金强!是你宣誓要监察的人!”
“我也知道你在毁什么。”她没看他,调出一段加密医疗档案,投影在墙上。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躺在透明舱内,心跳曲线起伏不定,标签上写着“S-07嵌合载体”。
“她现在在市三院IcU,用的是基因稳定剂维持生命。”陈岚声音压得很低,“只要你按下发送键,她的排斥反应就会立刻激活。医生会诊断为‘突发性免疫崩溃’,没人能查出问题。”
顾轩整个人僵住。
那是他女儿。
他们连她都动了。
“为什么?”他嗓音沙哑,“你明明……可以不一样。”
“我母亲死的时候,也有人说‘可以不一样’。”陈岚终于抬头,目光直刺过来,“她被当成试验品送进医院,临终前还在问‘这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吗’?可没人回答她。”
顾轩心头一震。
“你现在做的事,只会让更多孩子变成实验体。”她冷冷道,“销毁数据,我保证她活到成年。”
电脑屏幕闪烁,删除确认框弹出,倒计时开始:60秒。
顾轩低头看着瘫痪的右手,左手缓缓挪向鼠标。他点了确定,上传进程终止,文件列表灰暗下去。
“够了。”他说,“我删。”
陈岚微微松了口气,收起投影仪。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拔掉硬盘的刹那,顾轩左手猛然一拽桌角暗格拉环,一道隐藏指令被激活。屏幕上进度条早已消失,但在系统底层,一段伪装成杀毒日志的数据流正悄然打包,通过蓝牙跳频传向墙角那台“空气净化器”。
“你母亲被人骗了。”他抬起头,直视她背影,“可你呢?你现在做的事,是不是也在骗自己?你说这是救赎,可一个拿孩子当筹码的人,凭什么谈救赎?”
陈岚脚步顿住。
她慢慢转过身,眼神第一次出现裂痕。
“你说她会被激活排斥反应……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体内那些基因序列,是谁放进去的?”顾轩声音沉下去,“是不是也是某个‘为了更大利益’的决定?就像二十年前那场爆炸,一开始也只是‘必要的牺牲’?”
陈岚嘴唇微动,没说话。
“你拦得住我一次。”顾轩盯着她,“但拦不住所有知道真相的人。秦霜已经在雷达站发出了信号,刘庆坠楼前扔出的檀木珠,和我妻子的一模一样。你们这些人,全都缠在一张网上——而我,已经看见线头了。”
话音落下,电脑屏幕突然红光一闪。
【物理销毁程序启动】
硬盘发出刺耳嗡鸣,数据彻底覆写。
陈岚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按下腕表按钮。门外传来轻微电控锁闭声,整间屋子陷入寂静。
“这不是背叛。”她最后说,“是止损。”
灯灭了。
黑暗中,顾轩靠在椅背上,右臂仍麻得抬不起来。他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听见门锁重新落栓,听见整栋建筑的供电系统被切断。
可就在最后一丝电流消失前,墙角那台“空气净化器”指示灯快速闪了三下。
像心跳。
一下。
两下。
三下。
然后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