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震,顾轩没接。
他盯着市政厅门口那个举着文件袋的男人,风把西装吹得贴在身上,像一层薄冰。那人看了他一眼,没走近,也没走开,就那么站着,像在等一个回应。
顾轩低头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他直接关机,把手机塞进裤袋,转身下了天台。
半小时后,他坐在老城区一家开了三十年的茶馆角落,面前一杯铁观音浮着几片叶渣。茶馆老板认识他,没多问,只递来一壶刚煮开的水,烫了杯子,走了。
顾轩把檀木珠串从袖口滑出来,拇指轻轻摩挲第七颗缺角的珠子。他知道秦霜要来。
他也知道,她不会空手。
果然,十分钟后,旗袍窸窣,一股冷香先钻进鼻腔。秦霜踩着高跟鞋进来,盘扣上的翡翠蝴蝶在昏黄灯下闪了半秒绿光。
“顾主任,赏脸了。”她坐下,没碰茶,从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轻轻推过来。
顾轩没动。
“你女儿,”她声音很轻,像在聊天气,“出生证明上的胎毛样本,做过dNA比对。和你妻子当年留下的遗传标记,匹配度99.8%。”
顾轩抬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东西哪来的?医院档案早就封了。但你知道吗,有些通道,比系统还快。”她笑了笑,指尖点了点文件,“我只要一句话,这份报告就能出现在你单位纪检组、你女儿的幼儿园、还有……你岳母的病床前。”
顾轩终于开口:“你想谈什么?”
“联姻。”她直说,“你进秦家,我保你女儿一生平安,资料原路销毁,连备份都不留。你继续查你的q-01,我甚至可以帮你压住某些人的反扑。”
“条件呢?”
“你得公开站队,把Y-07的证据链交给我爸的人审阅,再配合演一场‘自查自纠’的戏。至于录音?就当风吹过。”
顾轩笑了下:“你拿孩子当筹码,就不怕我翻脸?”
“怕。”她坦然,“但我更怕你什么都不在乎。可你摩挲珠子的动作出卖了你——你还记得温度,那就还有软肋。”
她起身,旗袍下摆扫过桌角,“考虑清楚,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答复。”
她走后,顾轩没动那文件,而是从夹克内袋摸出一枚纽扣——周临川昨晚塞给他的,和江枫衬衫上的一模一样。
他盯着看了三秒,然后掏出备用机,发了条加密信息:“茶馆监控,回放秦霜盘扣位置,重点分析蝴蝶胸针在‘孩子’二字出口时的信号波动。”
三分钟后,林若晴回:“有反应,0.3秒的频段跳跃,指向城东某加密中继站。是刘庆的人常用频段。”
顾轩把纽扣收好,起身结账。
老板头也不抬:“她来过三次了,每次都坐你这位置。”
“什么时候?”
“第一次,你妻子出事那周。第二次,你调去省厅前夜。第三次,就是现在。”
顾轩手指一顿。
他没说话,转身走了。
高层紧急会议在下午两点召开,议题写着“舆情应对与内部稳定”,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冲着q-01来的。
副市长主持,脸色铁青。一上来就定调:“境外势力利用虚假录音煽动舆论,意图破坏我市政治生态,必须严查信息源头。”
顾轩坐在后排,没吭声。
陈岚坐在他斜前方,手里端着咖啡,银匙在杯沿轻轻搅动,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顾轩。”副市长点他名字,“你作为事件当事人,说说吧,那段录音,你从哪搞来的?”
顾轩抬头,平静道:“我不是搞来的,是追来的。从Y-07样本移交那天开始,2018年3月14日,审计旧线有一笔非标操作,接收方代号q-01。原始档案被清,但流程痕迹还在。”
会议室一静。
一个戴眼镜的副局长突然开口:“那……那天确实有些流程不规范,但都是临时调整,为了项目进度。”
顾轩嘴角微扬:“哦?非标操作,也走通了?谁批的?”
副局长一愣,下意识说:“这……得看q-01那边有没有备案。”
话音落,全场死寂。
陈岚的银匙停了半秒,随即轻轻一转,在咖啡杯底划了个短长——摩斯密码的“L”。
她低头,在笔记本边缘用指甲刻了两短一长,再轻轻抹掉。
顾轩看见了,没动声色。
副市长立刻打断:“老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q-01是哪个部门?市里有这个备案体系吗?”
副局长脸色变了:“我……我没说有备案,我只是说……可能……”
“可能什么?”顾轩接上,“可能有一条看不见的审批链,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移交?比如Y-07这种,连环保评估都没走的样本?”
“你放肆!”副市长拍桌。
顾轩不退:“我不放肆,我只问一句——那天的操作,有没有人签字?有没有留痕?如果没有,那它为什么能执行?”
没人回答。
陈岚合上笔记本,轻声问:“非标流程,是否需要向q-01报备?如果需要,报备记录在哪?”
她声音不大,但像一把刀,插进会议室的沉默里。
副市长猛地站起来:“今天的会就到这!相关发言,一律不得外传!”
散会后,顾轩在走廊被周临川拦住。
“审计局老李,”周临川声音压得极低,“今早被转院了,从封闭病房调去郊区康复中心。病历改了,写着‘重度妄想症,不具备履职能力’。”
“原始档案呢?”
“昨晚就被人调走过,说是‘上级审查’。”
顾轩眼神一冷。
“他们要灭口。”周临川咬牙,“老李是唯一见过移交单原件的人。”
顾轩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拍了张脸,发给林若晴:“发第二篇,标题《谁在害怕3月14日?》,正文不提q-01,只问三件事:第一,非标操作谁批的?第二,Y-07样本去哪了?第三,为什么老李突然‘疯了’?”
“录音呢?”林若晴回。
“只放一句——‘那天确实有些流程不规范’。声音打码,但让听得出是那个副局长。”
“你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不是我烤他,是他们自己点的火。”顾轩冷笑,“我再给省督查组信箱发一份完整证据链副本,附言写清楚:七日内无回应,第三篇标题就是《副市长之女与q-01的私密通话》。”
他发完,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了眼市政厅大楼。
风突然大了。
晚上八点,林若晴的报道上线。
《谁在害怕3月14日?》冲上热搜。
短短两小时,阅读破千万。评论区炸了。
“非标操作”那段录音被扒出来,AI还原声纹,指向那位副局长。有人翻出他三年前在Y-07项目评审会上的发言视频,对比口型,几乎一致。
更狠的是,有匿名网友贴出一张老照片——2018年3月14日,审计局旧档案室值班表,老李当班,签到时间21:47。而系统记录显示,当晚22:15,有人用q-01权限远程调阅了Y-07移交档案。
时间对不上。
林若晴在报道末尾加了一句:“我们不制造真相,我们只是时间的掘墓人。”
顾轩坐在车里,看了三遍。
他正要回信息,手机震动。
是周临川。
“秦霜动了。”周临川声音紧绷,“她刚联系了两家自媒体,发了通稿,说你伪造证据、挟私报复,还暗示你妻子当年的死,和你查的案子有关。”
顾轩冷笑:“她急了。”
“还不止。”周临川顿了顿,“老李的转运车,半小时前在城东高速口被拦下,司机说接到紧急指令,改道去市北废弃医院。”
“没人跟车?”
“跟车的两名医护,刚被查出‘核酸检测阳性’,就地隔离了。”
顾轩眼神一沉:“这是要动手。”
他立刻拨林若晴电话:“发第三篇预告,就一句话:‘明天上午十点,公布秦霜与刘庆在城东中继站的通讯记录。’”
“你有吗?”
“没有。但他们会以为我们有。”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你他妈真是赌命。”
“不是赌。”顾轩看着窗外,“是逼他们先出牌。”
挂了电话,他摸出檀木珠串,一颗颗数过去。
第七颗缺角的地方,有点发烫。
凌晨,林若晴在车里发完稿,手有点抖。
她打开包,想找速效救心丸,发现少了一粒。
她没多想,抬手捋了下新人鬓角,腕表边缘红光一闪,录像停止。
她发动车子,准备回家。
后视镜里,市政厅大楼的灯还亮着。
她刚拐上高架,手机响了。
是顾轩。
她接起来:“怎么了?”
顾轩的声音很冷:“秦霜刚调了市应急办的两辆公务车,车牌尾号7和9,往城东去了。车上没挂牌。”
林若晴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高架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抬头,前方高架转弯处,两道无牌车灯正缓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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