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星垂四野。
忘忧峰起了晚风。
为了给小师姐买零食，用天涯去山下无忧城买了刚出炉的灵果酥、莹润剔透的冰玉糕，还有几杯小甜水，再回观仪楼时，刚刚紧张的氛围就有些微妙。
所有人都在看我。何三四、五华、华无声、离火，四双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除了芷瑶。
她看不清，就不乱看了。
不过毕竟是羽化七重的境界，她也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芷瑶微笑道：“王掌门，神通妙法，妙到毫巅，一来一往，遨游天地，竟是来去自如，我静楼满山大阵，掌门竟是丝毫不曾触发，实在令芷瑶敬佩。”
“芷瑶掌门过誉了。”
“王掌门，你这是去……去山下买了零食？”
“还有甜水。”
我将手里的六杯小甜水，一人一杯分给众人。
五个人都是一怔。
何三四很快恢复常态，朗声笑道：“王掌门果然有少年人的朝气，我活了两百年，倒是有太久不曾有口舌之快，何某就谢过掌门好意了。” 他接了过去，但只是客气地放在手边。
华无声也展颜一笑，道了声谢，同样没动。
离火与五华更是无动于衷，不置一词。
只有芷瑶实诚的插了吸管，开始喝。
“王掌门有心了，芷瑶在此谢过。”
我觉得她能大大方方的喝小甜水，多半是因为眼神不好，她看不清别人，就全当别人也没看她，所以无所顾忌。
也是好事。
回到座位上坐下，众人依旧在看着我。
主要是我双手大包小包的提着各种零食，身后还用灵力包裹着零食山……
芷瑶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堆零食，微微动容，眯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下巴微微抬起，朝着零食山的方向“望”了又“望”，脸上写满了好奇。
“王掌门，这是都买了些什么？”
“嗯，有云絮糖……” 我刚说了一个。
芷瑶就好奇问道：“云絮糖是什么？像云一样？”
见芷瑶一脸认真，想来是修道百十年，她对这凡人间的零食早已不太了解，便解释道。
“云絮糖取朝露未散时的云气絮团，混合灵糖制成，形似棉絮，入口即化，仿佛吞了一口天边的流云。”
“诶？” 芷瑶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那双朦胧的眼睛似乎都睁大了一点， “如今普通人吃的零食，也用仙家妙法？”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新奇，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是啊。省时省力，很方便。”
“哦。真稀奇。”
有句话怎么说？
叫做——
所有在我出生之前发明出来的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在我15–35岁之间发明的东西注定是要改变世界的；
所有在我35岁之后的发明都是反人类的。
这云絮糖，在我小时候就有了。
一切都理所当然。
“那这个又是什么？” 芷瑶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另一盒晶莹剔透的点心吸引。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虚虚地点了点那盒龙涎糖的方向，指尖距离盒子还有半尺远，显然是在凭感觉“指认”。
“这是龙涎糖，说是取深海蛟龙涎水混合蔗糖熬制的，但如今市面上的都是从海藻里提取的汁液仿涎水口味的。”
“哦……” 芷瑶应了一声，目光在那堆高高的零食上逡巡着，似乎在努力分辨它们的轮廓，然后笑问道， “王掌门怎么不放乾坤袋里？这样拿着多不方便。”
“小师姐不爱吃乾坤袋里放过的零食。”
芷瑶微微一怔。
“这难道有什么区别？”
我摇了摇头。
反正我吃不出来。
楼心月也吃不出来。
偏偏小师姐一口就能尝出来。
芷瑶莞尔一笑，用那双朦朦胧胧，没办法聚焦的眼睛，故意装作轻松自然，好像能看清的样子“看”着我。
“沈仙子说不喜欢，掌门你就大包小包的带回来，倒是对她颇为上心。却不知，掌门要如何将这些送进去？要芷瑶叫长老暂时开启秘境么？”
“不必了。召一条云龙，送过去就是。”
“云龙？”
借二师姐的势，遇见识时务，讲道理的，诸如两位掌门，那还好用。可这里面有离火这种颠婆，若是不展示硬实力，说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一招手。
霎时间，地动山摇！
我：“……”
呃……
最近用灵力的方式都太奢侈了，不是用灵力刮大风，就是用灵力往下压，导致这一招手，灵力瞬间全过来了……灵力太多，轰的整个观仪楼乱晃悠，感觉要塌了！
不是，你们这施工质量也太差了吧！
芷瑶面色大变，转头看着我：“王掌门，这是何意？！”
我故作镇定道：“诸位，稍安勿躁。”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一桌五人各自掐了神通，准备先下手为强！
离火的目标是想杀了何三四，而五华是想搞掉离火，华无声要杀五华，何三四则准备自保……
至于芷瑶。
她的目标是我……
合理。
其实，我觉得只有芷瑶一个人的反应很合理……
对面这四个真是找机会就要灭了对方。
为了解除误会，耗尽这漫天灵力，就全变为云龙……足有数百条。
然后众人就看着这些大龙排着队，从门口飘进来，小心翼翼的含住一粒糖果，一粒葡萄，一枚肉脯……过来领货物。
必须给我家这群逆子找点活儿干，不然鬼知道它们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咚咚咚！”
又响起敲门声。
“进。”
然后一条云白大龙用小爪子敲了敲门，慢悠悠的游了过来，准备含东西。
我给了它一片云片糕，它还不走，巨大的龙首在我面前晃悠，龙须都蹭到我脸上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咕噜”声，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零食堆，显然是想多含一片！
开玩笑！
“干什么！” 我板起脸，指着它，“居然敢和我讨价还价！像你这样的龙，门外有的是！你不干，有的是龙干！别逼我发火，快点走！你也不想失去工作，受家人冷落，朋友嘲笑，邻里议论，成为一条失败的龙吧！”
虽然不知道我这一批次的云龙的社会关系是什么样的，但很显然，这条云龙应该很在乎这份工作。
也许它背了贷款……
也许它有了小孩……
总之，它巨大的身躯明显蔫了下去，喉咙里的“咕噜”声变成了委屈的呜咽，忍气吞声地含起那片薄薄的云片糕，慢吞吞、垂头丧气地转身游走了。
众人：“……”
到最后实在不够分了，就只能把葡萄都分了，一龙一粒；薯片拆开包装袋，一龙一片；薯条一龙半根……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小师姐能不能吃的问题了。
现在是这些逆子要造反了！
就因为没有工作，要造我的反！
它们想要把我吊路灯！
哪怕我八荒世界压根没路灯，它们都打算把一条龙插在路边伪装成路灯的模样，再把我吊在上面！
在我和云龙的代表们进行谈判的时候。
“咔嚓——！”
一声极其突兀、仿佛琉璃碎裂的巨响，猛地从大厅中央的光幕处传来！
壹号秘境的光幕，代表着我小师姐沈鸢所在的那个考场，毫无征兆地……崩溃了。
无数条云龙，破壳而出，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