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昊峰一天天太闹腾了……
目送着姜凝顶着她那个散发绿光的爆炸头,像个人形小夜灯似的,一步三晃的回她自己的小雨院去了。
那一袋子油炸雷法丸子,她也不要了。
失魂落魄的。
脸上全是羞耻。
好在小师妹的心情不错!最起码她没心思去想被小师姐和楚师姐排挤的事了。
而且,我现在才知道小师妹居然是单灵根,木灵根。
所以头顶上那一片绿,看着多少不太不太吉利……
光天化日下,若是站在高处,不单能看见大雪院的上空,一支大剑一支大剑的往下落。
还能看见小雨院里,绿绿的灯光。
当然,还有芒种院的红绿灯……
张灯结彩!
坐回石凳,重新拿起刻刀。
时间在刻刀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夕阳的金辉渐渐染上橘红,又褪成温柔的紫灰色,最后只在天边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手里的玉料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花瓣的轮廓、叶片的脉络已经清晰可见,只差最后一点精细的收尾和抛光。
一根桃花玉簪。
当然,这不是我的得意之作。
我最得意的是另一根!
簪首是一个水龙头,用金丝勾连,着一粒水滴!寓意也很好——
给脑子放放水!
“嗯,差不多晚上就能彻底弄好。”
我满意地端详着,指尖拂过光滑的玉面。
要不怎么说还得修仙呢!
这手速,这眼力,这灵力微操处理玉料,效率比凡人高了不知多少倍。
放下刻刀和玉件,伸了个懒腰。
看了看天色,暮色四合,谷雨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桃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楼心月还没醒。
不能再放纵她了!
“师姐,” 我走到二师姐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太阳都落山了,该起了吧?”
里面静悄悄的。
然后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睡得很沉的呼吸声从门缝里飘出来。
“呼……”
我挑了挑眉,装,接着装!
“我进来了。”
轻轻推开房门。
屋内光线昏暗,幽幽的,却有一股身处云霭之间的沁凉。
楼心月侧身朝里躺着,身上只穿着一件柔软贴身的云白色中衣,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枕畔。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床锦被,几乎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和几缕发丝。
夕阳最后一点微光,毫不吝惜,全泼在了她身上,淡淡的金线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七分柔和,三分慵懒。
嗯,“睡”得真香。
拖过一把椅子坐下。
“师姐,你要是醒了,就快起床。都躺一天了。”
“……”
“别装了。”
“我让你进我屋子,不是让你催我起床的。还有,我还没睡好。”
师姐依旧抱着被子,把脸埋在里面。
“你今天不是说要教我御剑?”
“改日。”
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她雪白的脖颈。
楼心月身子猛地一颤,一咕噜转了过来,从被子后面露出一只妩媚的桃花眼。
“你好烦!”
“是师姐应该起床了。”
我侧靠在椅子里,拄着下巴,垂着眸光,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那个裹着被子、耍赖不肯动的“小孩”。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她散落在枕上的乌发泛着微光。
“天都黑了。”
被子里的人理直气壮泰然自若,声音依旧平平淡淡。
“我可以把觉续上,一直睡到明天天亮。”
说着,还往里缩了缩,把被子抱得更紧了些。
“可你今天没吃东西。”
楼心月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师姐还是想吃东西的。
“好吧……那今天就让某个师姐不用唤我‘谓玄门最帅帅哥’好了!这回起不起来?”
“认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师姐?”
二师姐看着我,明明躺在枕头上,偏偏觉得她的身子又软了一下,在床上仿佛化开了。
她仍抱着被子。
“找衣服。”
然后,便是往日无数个清晨那样,转身走向她的衣柜,给她取了叠放整齐的衣裙,又拿出干净的鞋袜,最后去外间打了盆温度适宜的清水。
等我回到内室时,她已经穿好了那身雪白轻裙,踩好了鞋袜,待我放下水盆,她便开始洗漱。
清水洗去了最后一丝朦胧睡意,露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庞。
然后……
她自然而然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一言不发。
只是安静地坐着。
等我给她梳头发。
我也习以为常的拿起温润的桃木梳,走到她身后,从发根梳到发尾,小心地解开几处细微的纠缠。
窗外有了月亮。
她便袭了一身月华。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梳齿划过发丝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明天也能免了么?”
“师姐,其实你也挺得寸进尺的。”
“那我明天继续睡。不用叫我,而且,我会锁上门。”
“那你想好要吃什么,记得开个窗户。我给你放进来。”
“……”
镜子里的楼心月,依旧是那张古井无波,平静淡定的倾城脸蛋。
一双总似哭过微微泛红眼圈湿润的桃花眼,也依旧没有什么情感。
“随安……”
“怎么了?”
楼心月没有说话,我也默契的没有看她的脸。
良久。
“一会儿我们去夜市吧。”
“好啊。”
半垂半挽,簪上了一支玉簪。
一支水龙头。
水龙头还在滴水。
插在二师姐的脑袋上正合适!
楼心月:“……”
楼心月:“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果然有默契啊!
一下就猜中了寓意!
我:“不能摘哦!这可是整个八荒绝无仅有的独一份限量版水龙玉簪!由王大师手工雕琢,亲自开光,保证能让人耳聪目明,头脑清醒!”
二师姐闭上了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抿了抿嘴角。
终究还是没有拔下来。
“这就是你在外面忙活一天的成果?”
“不止一天。”
楼心月转过身子,微微仰起头看我。
“那是多久?”
“好久。”
“……”
她垂下了眸子。
“还有么。”
“当然有,我给你戴上?”
“总要看看都有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你肯定做了很过分的东西。”
“师姐,你别总冤枉好人!”
然后,我便将苦练三年,一朝而成的首饰都摆了出来。
一支桃花玉簪。
一对耳坠,是小巧玲珑的桃花苞。花心处点缀着细小的、如同露珠般的莹白玉珠。
一只手镯,有轻云暗刻。随光源变化,其中便似有浮云流动。
一枚无事牌,刻着一个“安”字。
还有……
楼心月抿起嘴角看着最后一条细链。
“我就知道。”
我挠着眉毛,道:“师姐,这不算过分吧……”
楼心月扫了我一眼。
“出去。”
“我给你戴?”
“请你圆润的出去!”
退出了房间,便在外面等。
等人,向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尤其是等一个女人。
哪怕是楼心月。
也让人等了很久。
好在……
等心上人,时间总是用不完的,耐心也总是用不完的。
月明星稀。
门开了。
我扭头,看向楼心月。
头上还是那支水龙玉簪。
她没有耳洞,耳垂上夹着耳坠。
腰间是无事牌,腕上是手镯。
我:“……”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穿着素白罗袜的足踝,又飞快地抬起,恰好撞上她投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
“你那足链,穿袜子又见不到……”
楼心月闭上了眼睛,忽然住口,扭头就走!
云白的裙摆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腰间那枚无事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腕间的玉镯也磕碰出细微的脆响。
“哎,师姐,我什么都没说啊!你等等我!”
晚风拂过,吹动她脑袋上的水滴,耳畔的桃花坠。
还有……
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脚下,忽起白云。
白云,载着我和她,一起飞过了昊峰,飞过了山门殿。
在云海之上,伏波起浪。一轮新月,又有白云。
天上。
是灿灿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