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爷!!”
三千玄甲的咆哮,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音浪,冲垮了金戈铁马的肃杀,冲垮了天子之怒的威严,更冲垮了朱乾曜脸上那最后的一丝掌控。
那不是简单的参见。
那是一种,将身家性命、荣耀信仰,全都托付于一人的,狂热!
时间,在这一刻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龙阶之下,黑甲如山,陌刀如林,杀气冲霄。
一个是龙阶之上,黄金甲阵出现了刹那的骚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投向了那支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军队。
朱乾曜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单膝跪地的李嗣业,盯着他手中那柄门板般宽阔的陌刀,感受着那股朴实无华却锋锐到极致的铁血煞气。
他的心脏,没来由地,狠狠一抽!
这不是他的“天蝎”,也不是血衣楼的杀手,更不是五大王朝任何一支已知的精锐!
这支军队,从何而来?!
“哈哈哈哈!”
朱平安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无尽的痛快与酣畅!
他扶起眼前的李嗣业,重重地拍了拍他那比城墙还厚实的肩膀。
“李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李嗣业缓缓起身,他那被铁盔遮挡的面容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那双露出的眼眸,却如同两颗冰冷的寒星。
“王爷有令,末将,万死不辞!”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猛地转身,面向那数万黄金甲军,手中的陌刀,缓缓抬起,刀锋斜指苍穹。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牵动了整片战场的气机!
他身后那三千陌刀军,如同一体,三千柄陌刀,以完全相同的角度,整齐划一地,抬起!
“嗡——”
空气中,响起了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共鸣。
那是三千柄为杀戮而生的凶器,在渴望饮血的,颤鸣!
“逆贼……”
朱乾曜终于从那短暂的失神中挣脱,极致的愤怒,让他那张英武的面容彻底扭曲。
他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被这个他一直视作工具的儿子,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狠狠地,戏耍了!
“你以为,多了三千只臭虫,就能改变结局吗?”
他不再去看李嗣业,而是将那双充满了毁灭意志的眼睛,重新锁定在朱平安的身上。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的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
“朕要你死,你就必须死!”
“放箭——!!!”
最后的通牒,化作了最终的审判!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犹豫!
宫墙之上,那数万黄金甲射手,松开了扣动扳机的手指!
“咻咻咻咻咻——!!!”
箭矢离弦的声音,瞬间撕裂了夜空!
数万支箭矢,汇成一片比暴雨更密集的死亡乌云,遮蔽了火光,遮蔽了星月,带着尖锐的鸣响,朝着广场中央,那片黑色的“礁石”,当头罩下!
这是足以将一支重甲骑兵,都在瞬间射成肉泥的,饱和攻击!
是皇权所能展示的,最冷酷、最蛮横的,毁灭!
广场之上,无数官员骇然后退,生怕被那箭雨的余波波及。
跪在地上的朱承泽等人,眼中爆发出恶毒的狂喜!
死了!
这次,你还不死?!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幕,朱平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
他甚至没有回头。
因为他相信,他所召唤出的,华夏人杰!
“陌刀军!”
李嗣业那雷鸣般的爆喝,响彻全场。
“举盾!”
“喏!”
三千将士,齐声应诺!
只见前排的陌刀手,竟从背后卸下一面巨大的塔盾,“轰”的一声重重砸在身前的地面上!
盾与盾之间,严丝合缝,瞬间构成了一面钢铁的壁垒!
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兵,将手中的陌刀,以一个奇特的角度,斜斜地架在了前方的盾牌与同袍的肩甲之上!
刀锋向上,刀刃朝外!
刹那之间,三千陌刀军,化作了一只巨大的,浑身长满了致命尖刺的,钢铁刺猬!
“叮叮当当当当——!!!”
下一瞬,箭雨,到了!
密集的箭矢,疯狂地撞击在那片由盾牌与刀身构成的钢铁穹顶之上,爆出漫天璀璨的火星!
绝大部分箭矢,都被厚重的塔盾与坚韧的刀身弹开,无力地坠落在地。
少数穿过缝隙的流矢,也被那层层叠叠的扎边玄甲所阻挡,发出“噗噗”的闷响,连甲叶都未能击穿!
箭雨过后,烟尘散去。
那只巨大的“钢铁刺猬”,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原地。
三千陌刀军,毫发无伤!
死寂。
整个太和殿广场,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他们看到了什么?
神迹吗?!
那可是数万强弓硬弩的齐射啊!
朱乾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那志在必得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而朱平安,却在此时,缓缓举起了手,指向前方。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如同死神的判决。
“戚家军,两翼齐飞,清扫城楼!”
“陌刀军……”
他顿了顿,看着龙阶之上,那张同样写满震惊的,属于他父亲的脸。
“给朕……”
“踏平它!”
“喏!!”
李嗣业与戚继光,同时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戚家军!随我杀!”
戚继光长枪一指,率先催动战马,绕过陌刀军的阵线,如同一道红色的利箭,直扑通往城楼的阶梯!
“杀!杀!杀!”
三千戚家军,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呐喊,紧随其后!
而另一边。
李嗣业那魁梧的身躯,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陌刀军!”
他的声音,不再是爆喝,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的,冰冷低语。
“前进。”
“轰。”
三千陌刀军,同时向前,踏出了一步。
整齐划一的脚步,让坚硬的青石广场,都为之震颤!
前排的塔盾手收起盾牌,重新背负于身后。
三千柄陌刀,被他们重新双手握持,平举于胸前。
没有阵型,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最恐怖的阵型。
人墙。
刀墙。
他们就这么,一步,一步,迈着沉重而稳定的步伐,朝着前方,那已经开始集结的黄金甲步兵方阵,缓缓地,压了过去。
那不是冲锋。
那是,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