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门口挂着的牌子上,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一个地址和姓氏。
林墨拉着苏清清,按照地址,在镇子后面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他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件旧汗衫的老头探出头来,眼神浑浊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找谁?”
老头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看到他们身上那股子乡下来的土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大爷,您好。”林墨客气地开口,“我们看到您在街上挂的牌子,想问问您那个铺子。”
老头一听,把门又拉开了一些,上上下下地把林墨和苏清清又看了一遍,眼神里的怀疑一点都没藏着。
“你们?要租铺子?”
苏清清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往林墨身后缩了缩。
“那铺子可不便宜。”老头撇了撇嘴,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月十五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这个价格,在这个年代,对一个镇上的铺子来说,不算便宜,但也不算贵。可对普通人家来说,这就是天价了。
老头说完,就抱着胳膊,等着看他们俩被吓跑的窘迫样子。
苏清清的心确实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拉了拉林墨的衣角。
林墨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他点了点头,表情平静。
“价格还行。”
老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
林墨接着说:“不过,大爷,我有个想法。”
“哦?”老头来了点兴趣,“你说说看。”
“我一次性付一年的租金。”林墨伸出一根手指,“但是,租金能不能再便宜点,算我一个月十二块。另外,这合同,咱们得签个长约,至少签十年,一年一付。”
这话一出,老头彻底傻眼了。
一次性付一年的租金?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一个月十二,一年就是一百四十四块钱!
在这个家家户户都紧巴巴过日子的年头,能一下子拿出一百多块钱现金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
老头的态度立马就变了,脸上的怀疑和不耐烦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
“哎哟!小哥,快!快进屋说!外面热!”
他把院门大开,热情地把两人请了进去,还给他们倒了两碗凉白开。
“小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老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林墨也不多废话,他把随身带着的帆布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厚厚的一沓大团结。
“大爷,你看,钱我都带来了。”
“成!就按你说的办!”老头一拍大腿,再也没有半点犹豫,“一个月十二,就一个月十二!合同你想签几年就签几年!”
有这么个爽快的租客,还一次性付清一年的钱,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老头生怕林墨反悔,立马就找出纸笔,当场就写了一份简单的租赁字据。
林墨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递给苏清清。
“老婆,你看看。”
苏清清哪里看得懂,她只是看着林墨,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墨拿起笔,在字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让老头签了。
两人都在名字上,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红手印。
林墨当着老头的面,点出了一百四十四块钱,递了过去。
老头接过那厚厚的一沓钱,手都在抖,他反复数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然后,他从腰上解下一串钥匙,取下其中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钥匙,郑重地交到了林墨手上。
“小哥,这铺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从院子里走出来,苏清清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把还有些温热的铁钥匙。
她低头看看钥匙,又抬头看看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彩上。
“老公……”她小声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咱们……咱们真的有自己的铺子了?”
“嗯。”林墨握住她攥着钥匙的手,“现在,它就是咱们的了。”
回去的牛车上,苏清清一句话都没说。
她就那么靠在林墨的肩膀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份写着字的纸,和那把沉甸甸的钥匙。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天色擦黑,回到了大槐树村,她的心,还在砰砰地跳。
林家院子里,一家人正坐在石桌边乘凉。
“回来了?今天玩的咋样?”李秀莲看见他们进门,笑着问了一句。
林墨笑了笑,没说话。
他拉着苏清清走到石桌前,把那张写着字的纸,和那把铁钥匙,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中央。
“墨儿,这是啥?”林大河好奇地凑了过来。
林墨的目光,扫过爹娘和二叔,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爹,娘,二叔。”
“我今天在镇上,租了个铺子。”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那两样东西。
“啥?”李秀莲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把抓起那张纸,可上面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铺子?什么铺子?墨儿,你可别是让人给骗了!”
“没被骗。”林墨的语气平静又笃定,“就在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上。合同签了十年的,我把第一年的租金都付清了。”
“一……一年的租金?”林大河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墨儿,你……你这是要当老板了?”
李秀莲的手开始抖了。
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幸福又紧张的儿媳妇。
“我……我的老天爷啊……”
“咱家……咱家要在镇上开铺子了?!”
她一把抓住苏清清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清清!你听见没!你听见没啊!咱们家,要出老板了!”
一直沉默着抽烟的林大山,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石桌前,拿起那张薄薄的纸,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指,在上面那些他看不懂的字迹上,轻轻地抚摸着。
然后,他又拿起了那把钥匙。
他将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又重新装上烟丝,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带着一丝颤抖。
老人家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高大挺拔的儿子,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是伸出手,重重地,在林墨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一下,又一下。
千言万语,都在这两下里了。
李秀莲再也忍不住了,她捂着脸,又哭又笑。
“祖坟冒青烟了!这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