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航程,是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中度过的。王船员依旧按时送来食物和水,但眼神中的闪烁和偶尔看向他们行李(那个简单的包袱)的目光,让陆文清更加确信,这艘船有问题。
沈如晦的身体依旧虚弱,但或许是离开了充满死亡威胁的环境,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她开始能自己坐起来,少量进食,也能和念雪说几句话。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文清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和这艘船上压抑的气氛,心中的不安并未减少。
“文清,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她趁着王船员离开后,压低声音问道。
陆文清不想让她过度担忧,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海上航行,难免有些不适。你好好休息,快到南洋就好了。”他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海面,转移了话题,“看天气,似乎又要起风浪了。”
果然,到了午后,天色迅速暗沉下来,狂风卷集着乌云,海面开始剧烈起伏。货轮加大了马力,在越来越高的浪涛中艰难穿行,钢铁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这次的风暴,比他们之前遭遇的似乎更加猛烈。
剧烈的颠簸让沈如晦和念雪都极不舒服,呕吐了几次,脸色愈发苍白。陆文清一边照顾她们,一边还要强忍着自己肩伤的不适和晕船感,身心俱疲。
就在风暴最猛烈,货轮如同醉汉般在波峰浪谷间疯狂摇摆时,他们的舱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敲响,力道之大,远超平常。
“开门!快开门!”是王船员的声音,但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慌乱?
陆文清心中一凛,示意沈如晦和念雪躲到床铺最里面,自己则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走到门后,沉声问道:“什么事?”
“船体好像出了点问题!船长让你们都到甲板上去!快!”王船员的声音在风浪的咆哮中显得有些失真。
船体出问题?在这种天气下到甲板上去?陆文清心中的警铃大作。这太不合常理!在风暴中让乘客(尤其是他们这样需要特殊照顾的乘客)离开相对安全的舱室去甲板,无异于送死!
“外面风浪太大,她们身体虚弱,出去太危险了!”陆文清试图拒绝。
“少废话!这是命令!再不开门我们撞开了!”另一个粗鲁的声音加入进来,伴随着用重物撞击门板的巨响!
果然!他们暴露了!对方撕下了伪装的面具!
陆文清知道不能再犹豫。他猛地拉开门栓,几乎在门开的瞬间,身体向侧后方一闪!
一道黑影伴随着风雨扑了进来,正是王船员和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陌生船员,两人手里都拿着沉重的扳手,脸上带着狠厉之色。
他们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后和躲在床角的沈如晦母女,愣了一下。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陆文清从门后阴影中猛地窜出,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了那名高大船员持扳手的手腕!
“啊!”惨叫声被风浪声掩盖大半。扳手“哐当”落地。
王船员反应极快,挥动扳手就向陆文清砸来!陆文清侧身躲过,顺势一个肘击重重撞在对方肋部!王船员吃痛弯腰,陆文清毫不留情,膝盖狠狠顶在他的面门上!
王船员闷哼一声,鼻血长流,踉跄着向后倒去。
解决掉两个,陆文清不敢怠慢,立刻将门重新关上,用身体死死顶住。外面显然不止这两人,嘈杂的脚步声和叫骂声透过风雨传来。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沈如晦搂着吓呆的念雪,声音颤抖,脸色惨白。
“恐怕我们一上船就被盯上了。”陆文清喘息着,肩头的伤口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而崩裂,鲜血渗透了衣服,“可能是为了钱,也可能是……为了长钧留下的东西!”
他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是那个紫檀木盒?还是他之前不小心暴露了钥匙?或者是顾长钧安排的这条线本身就有问题?
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他们必须立刻想办法自救!
“砰!砰!砰!”
更猛烈的撞门声响起,门板已经开始变形,锁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如晦!念雪!抓紧床脚!”陆文清大吼,同时目光快速扫视着狭小的舱房。没有退路!舷窗太小,根本无法逃生!
难道要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货轮猛地一个剧烈的、远超之前的倾斜!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或者被一个巨大的浪头狠狠拍中!
船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扭曲的巨响!走廊里传来物品翻滚和船员惊恐的尖叫!
“触礁了?!!”
“稳住!快稳住!”
撞门的声音戛然而止,外面的歹徒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到,陷入了混乱。
货轮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舱房里的物品开始不受控制地滑向一侧。陆文清死死顶住门,同时对沈如晦喊道:“抓紧!千万别松手!”
巨大的危机往往伴随着转机。这突如其来的、可能是触礁或者更严重的海难,虽然将他们置于更大的危险之中,却也暂时打断了门外歹徒的攻击!
然而,货轮正在失控地倾斜,冰冷的海水开始从门缝和可能破损的船体部位涌入……
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