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之前引导陈瑶木灵之力时的那种能量过载的灼热,而是一种仿佛源自其最核心本质的、带着某种古老、愤怒、不甘与……宿命般共鸣的极致高温!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被同源却又敌对的气息从最深沉的梦境中惊醒!
“嗡——!!!”
铜盘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刺耳的、仿佛濒临彻底解体般的剧烈震鸣!盘身上那些蛛网般密布、深可见底的裂痕之中,猛地迸射出如同地心熔岩般灼热、暗红色的光芒!一股与下方碑林力量同源,却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精纯、更加内敛,并且带着一种鲜明无比的“逆”、“叛”、“挣脱束缚”意味的逆蛇纹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铜盘深处苏醒、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并未攻击近在咫尺的林深,也没有去冲击保护他们的暗红色屏障,而是……在铜盘上方寸许的空中,骤然凝聚、压缩,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手指粗细、却仿佛蕴含着穿透一切规则阻隔的暗红色光束!
这道光束,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和意志,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宿命般的决绝,猛地激射而出!它竟然……无视了暗红色屏障的阻隔,仿佛那屏障对它而言形同虚设,瞬间就穿透了过去!然后,在空中划过一道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笔直的轨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空中“雷公”手中那柄九环锡杖的——杖身某处!
那里,恰好是第九枚金环下方,一处看似与其他部位毫无区别的暗金色区域!
“叮——!”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九天仙乐、又如同亘古冰泉滴落玉盘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声音虽然不大,却拥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然短暂地、清晰地压过了雷霆的狂暴轰鸣、锡杖的宏大震鸣以及屏障扭曲的刺耳声响!
被那道凝练的暗红色光束击中的锡杖杖身,那温润内敛的暗金色表面,如同被洗去了万年尘埃的绝世瑰宝,骤然亮起!一道道更加复杂、更加古老、更加玄奥,与逆蛇纹的邪异扭曲截然不同,却隐隐透着某种同源而出、却又走向了截然相反道路的——逆鳞纹路,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浮现出来!
这些逆鳞纹路,与林深记忆中,良言那柄手术刀上闪烁的、斩断规则束缚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它们并非雕刻上去的,更像是原本就深深烙印在锡杖的本质之中,此刻被同源而又相逆的力量所激发,才显现于世!它们闪烁着冰冷的、银灰色的光芒,带着一种斩断枷锁、逆反秩序、撕裂命运的凛冽锋芒!
而随着这些逆鳞纹路的浮现,九环锡杖那原本纯粹、浩大、充满了毁灭性净化气息的雷霆神威,陡然一滞!仿佛精密的仪器内部突然被投入了一颗沙子,整个运行体系出现了瞬间的混乱!杖头那颗宝珠内部疯狂游走的电蛇变得紊乱不堪,原本凝聚到极致、即将喷薄而出的恐怖雷光,瞬间变得不稳定起来,能量开始失控地逸散、暴走,发出“滋啦”作响的、令人不安的声音!
“什么?!”“雷公”那一直如同万古雷霆般威严淡漠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清晰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你……你这器物……怎么可能引动‘逆鳞’?!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骤然收缩、变得更加凝练刺目的金色光柱,猛地从沈念身上移开,聚焦在了下方屏障之内,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林深……或者说,聚焦在了林深怀中那枚再次变得黯淡无光、裂痕似乎又加深了几分、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成几块的逆蛇纹铜盘之上!
那目光之中,充满了惊疑、审视、困惑,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仿佛看到了某种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早已被时光埋葬的禁忌之物的神色。
毁灭的雷光,因为能量的不稳定而无法维持,缓缓消散在空中。那令人窒息、仿佛下一刻就要形神俱灭的死亡威胁,暂时解除了。
整个碑林,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的寂静。
只有锡杖上那浮现的、闪烁着冰冷银灰色光芒的「逆鳞」纹路,还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隐秘;下方碑林那暗红色的、布满裂痕的逆蛇纹屏障,在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防御;以及林深怀中,那枚仿佛耗尽了最后力气、回归死寂的铜盘,在默默证明着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并非幻觉。
空中是手持浮现逆鳞纹路锡杖、惊疑不定的“雷公”;下方是屏障内奄奄一息的三人,和一块神秘的断碑。
三方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脆弱、而又充满了无尽悬念和危险的对峙。
林深瘫在屏障内,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心中却已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逆鳞纹路……这柄代表着天道刑罚、至高神威的雷公锡杖上,竟然隐藏着与良言手术刀同源的逆鳞纹!
这位看似代表“绝对秩序”与“净化”的“雷公”,到底是谁?他与那个亦正亦邪、身世成谜的良言,有什么关系?与这充满了逆反、邪恶气息的阮家,又是什么关系?他口中那震惊的“他”,指的又是何方神圣?
自己这枚来自血门世界、看似普通、只是材质特殊的逆蛇纹铜盘,为何能引动锡杖上隐藏的逆鳞纹?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它与这逆鳞纹,与阮家,与良言,甚至与这位“雷公”,究竟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联系?
无数的谜团,如同翻滚的、充满了雷电的乌云,瞬间将林深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比这片碑林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漩涡,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
而他知道,眼前这因意外而带来的、短暂的平静,只是下一场更加猛烈、更加不可预测的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间隙。
死寂,如同拥有实质的重量的水银,沉甸甸地压迫着这片刚刚经历过神威与邪力激烈碰撞的碑林。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无处不在的、带着铁锈与尸骸腐朽气息的微风都停滞不前。声音被吞噬,色彩变得黯淡,唯有那铅灰色天幕下残留的能量余烬,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闪光,在虚空中明灭不定,映照出满目疮痍。地面上,被先前能量风暴犁开的沟壑纵横交错,露出下方更加黑暗、仿佛由无数扭曲骸骨和锈蚀金属堆积而成的地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陈腐气息。
空中,“雷公”那巍峨如山岳、由纯粹雷霆与神圣光芒构筑的身躯,依旧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悬浮在那里,如同亘古存在的审判者雕像。但他手中那柄九环锡杖顶端,那原本足以撕裂苍穹、净化万物的毁灭雷光已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杖身上那些清晰浮现的、流转不息的银灰色「逆鳞」纹路。这些纹路与他周身那煌煌神威形成了极其矛盾的共存,它们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斩断枷锁、逆反既定秩序的凛冽锋芒,仿佛在这柄代表天道刑罚的神器内部,埋藏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叛逆的灵魂。
他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不再仅仅是充满了对邪祟的审判与漠然,更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长河的惊疑、审视,以及一丝……连神明都可能为之叹息的、难以言喻的沉重。这目光如同两把无形的、带着灼热与冰冷双重属性的锁,死死地铐在了下方屏障内,林深怀中那枚已然彻底失去光泽、裂痕遍布、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成凡铁碎片的逆蛇纹铜盘之上。那目光中蕴含的探究是如此深沉,仿佛要透过铜盘,看穿林深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以及那与阮家、与逆鳞纹、与某个未知的“他”之间,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关联。
下方,那面由无数暗红色能量流和疯狂闪烁的逆蛇纹构成的屏障,在硬生生承受了那记足以毁灭小片区域的雷罚之后,光芒已经黯淡、稀薄到了极致,如同一个重病垂危之人最后的、微弱的呼吸。它变得几乎透明,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扭曲的景象,其上的能量波动紊乱而脆弱,仿佛一阵稍大些的能量涟漪,就能让它如同肥皂泡般彻底破灭。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衰竭的血液,在屏障内部艰难地、缓慢地流淌,那些逆蛇纹的图案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崩解。但它依旧顽强地、固执地存在着,将这方寸之地与外面那个充满了恶意与未知危险的世界,勉强隔开。这是他们最后,也是最脆弱的一道防线。
屏障内,林深瘫倒在冰冷、粗糙、布满碎石和骨屑的地面上,后背死死抵着那块看似平凡、却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不凡的断裂石碑。石碑传来的冰凉触感,与他身体的燥热和伤痛形成鲜明对比。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用尽了胸腔内最后一丝力气,带着肺叶仿佛被砂纸摩擦般的灼痛和喉头不断上涌的、浓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