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熵。”
“天元域。”
平淡的六个字,如惊雷坠地,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萧远山等人叩拜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们缓缓抬起头,一张张满是激动与狂热的老脸上,骤然浮现出浓浓的错愕与荒谬。
天元域?
哪个天元域?
是他们记忆中那个,南方大陆三十六域里最弱小、最贫瘠,灵气稀薄到连诞生一个道宫境都算得上是天大喜事的……天元域?
“大人……您……您是说……天元域?”一名长老喉咙发干,用一种极为不确定的口吻,颤声问道。
这太荒谬了!
在他们的认知里,天元域就是蛮荒的代名词。
别说走出一位能持有巡天令的绝世人物,那片土地数百上千年都未必能出一个道宫境!
可是,巡天令做不得假。
那股源自圣地,仿佛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至高威严,他们绝不会认错!
但没记错的话,天元域的南天分府发展得极为不错,是那边的霸主级势力,因此得到了圣地下发的巡天令……
那只有一个可能,天元域的南天分府,如今将巡天令交给了眼前这个白发青年。
大殿前的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萧远山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顾少熵,脑海中无数念头翻江倒海,最终,满腔的错愕化为了更深的骇然与敬畏!
他想通了!
正因为是天元域那等贫瘠之地,才更彰显出眼前这位大人的恐怖!
能在那种环境下,修炼到连他都看不透的境界,并得到圣地赐予的巡天令。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此人的天赋,已经妖孽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境地!
天元域的南天分府,这是找到了一个足以进入中洲圣地的绝世妖孽!
一念及此,萧远山心中的敬畏感,再次拔高了数个层次。
他不再纠结于顾少熵的来历,只是将姿态放得更低,恭敬地垂下头颅,不再言语。
顾少熵似乎没有兴趣解释太多。
他的视线,淡漠地扫过这座破败的府邸,再次开口,直入主题。
“这里,为何会落魄至此?”
提到此事,刚刚还沉浸在激动与震撼中的萧远山等人,脸上瞬间被一片化不开的悲愤与屈辱所笼罩。
萧远山那衰败的身躯,气得再次剧烈颤抖,他猛地咳嗽几声,几乎要将腐朽的心肺都咳出来。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啊!”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百年前,老朽尚未接任府主,与那黑煞门的老门主,在一处上古秘境中,为了一件宝物大打出手。”
“老朽技高一筹,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料那老匹夫阴险歹毒,竟早已暗中勾结了落云城另外两大势力的老祖,设下埋伏,对老朽进行围攻!”
“那一战,老朽拼死反击,虽斩杀了其中一人,但自身也被打得根基崩碎,道途断绝,一身修为十不存一,只能靠着丹药,苟延残喘至今。”
说到这里,萧远山老泪纵横,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自那以后,我南天府分府便一蹶不振。黑煞门趁机不断打压,蚕食我们的地盘,抢夺我们的资源……府内的天才看不到希望,纷纷出走,弟子们青黄不接,到如今,竟是沦落到连每月都要向他们上缴供奉,才能苟活的境地!”
“若非……若非祖师祠堂内,还有一丝圣地当年留下的气运阵法庇护,我这分府,恐怕早已被那群豺狼,夷为平地,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啊!”
萧远山说到最后,竟是再也忍不住,捶胸顿足,放声痛哭。
他身后的一众长老,亦是个个双目赤红,满脸悲愤。
这是他们被压在心底,长达百年的屈辱!
顾少熵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分府的惨状,他并不关心。
弱小,便是原罪。
他关注的,是萧远山最后提到的那几个字。
气运阵法。
他的神念,不动声色地扫过府邸深处,果然,在那座看似普通的祠堂之下,感应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气运之力。
这股力量,与南天府本宗,与他体内的气运神龙,同根同源。
原来如此。
这遍布三十六域的分府,不仅仅是招揽天才的据点。
更是圣地用来汲取一域气运,反哺自身的节点。
哪怕分府再如何破败,只要这气运大阵的根基还在,圣地与此域的联系,便不会断绝。
看穿了这一切,顾少熵对南天府圣地的布局,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而另一边。
萧远山见顾少熵听完之后,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顿时无比忐忑。
他生怕这位大人,觉得此地已经是一滩烂泥,彻底没了希望,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那他们最后的曙光,就将彻底熄灭!
他咬了咬牙,像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再次对着顾少熵,深深一拜。
“大人!我分府虽然落魄,但忠心不二!不知大人此行,所为何事?但凡有所差遣,我等上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然!
顾少熵终于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萧远山等人,以为他要发布什么重要任务时。
顾少熵却忽然,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可知,金刚境之上,如何划分?”
话音落下。
整个大殿前,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萧远山等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位大人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
这难道不是修炼界的常识吗?
不过,萧远山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虽然心中困惑,但还是立刻整理思绪,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回禀大人,金刚境共分九重天。”
“其后,便是要领悟‘真意’,引动天地之力,言出法随的真武境。”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展现自己的博学,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属下曾在一部古籍中看到过零星记载,似乎金刚境本身,亦有品阶之分。”
“我等寻常修士,千辛万苦修成的,大多都只是最基础的‘凡品金刚’。”
“在其上,还有更为强大的‘灵品’,与‘玄品’……”
说到这里,萧远山那浑浊的老眼中,流露出一抹极致的向往与敬畏。
“据说在那之上还有一种,只存在于神话之中,万古难见的……最强金刚!”
“那便是……传说中的……‘道品金刚’!”
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凌驾于诸天万道之上,自成一方天地的恐怖威压,自顾少熵那看似平凡的身躯之中,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威压没有形态,没有颜色。
但当它降临的瞬间。
整座南天府,都猛地一沉!
大殿之内,那坚固无比的梁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细密的裂痕,在墙壁之上疯狂蔓延!
空气,在这一刻化为了凝固的神铁!
萧远山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他只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一方,正在缓缓苏醒的,浩瀚无垠的初始天地!
在那股至高无上,仿佛能碾碎万古,磨灭万道的“道韵”面前,他那金刚境七重天的修为,他那引以为傲的意志,脆弱得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粒尘埃!
“噗——!”
他甚至连一个念头都没能升起,便感觉像是被亿万座太古神山,从四面八方,狠狠压在了身上!
一口逆血,狂喷而出!
他那本就衰败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被那股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地,压得跪倒在地!
砰!
坚硬的青石地板,被他金刚境的膝盖,直接跪得寸寸爆裂,凹陷下去!
“噗!噗!噗!”
他身后,那几名元丹境的长老,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齐齐喷血倒地,如同被天神一脚踩死的蝼蚁,身体被压得贴在地面上,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整个庭院,除了那道依旧负手而立的白发身影。
再无一人,能够站立!
萧远山强撑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抬起头。
他那张布满鲜血的老脸上,再也没有了悲愤,没有了屈辱,只剩下比见到巡天令时还要浓郁百倍的……极致的骇然与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白发身影,浑身抖如筛糠,灵魂都在这股威压之下,战栗哀嚎!
道……
道品金刚!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品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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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那股足以压塌万古,磨灭万道的气势,顷刻间烟消云散。
萧远山等人顿感身上一轻,那股几乎要将他们神魂都碾碎的压力,骤然消失。
他们一个个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此刻,他们看向那道白发身影的目光,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位手持信物的“大人”。
而是在仰望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道品金刚!
竟然真的是传说中,只存在于神话里的道品金刚!
这一刻,他们心中所有的困惑、怀疑、荒谬感,全都烟消云散,化为了理所当然。
难怪!
难怪此人如此年轻,便能手持圣地巡天令!
难怪天元域那等贫瘠的蛮荒之地,能走出这等逆天的存在!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凡人。
他是铸就了万古神话的……真龙!
一时间,众人心中再无一丝怀疑,只剩下绝对的遵从与无尽的狂热!
萧远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顾嘴角的血迹,再次对着顾少熵,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属下……属下有眼无珠,冲撞了巡天使,请巡天使……降罪!”
他身后的长老和弟子们,也纷纷强撑着伤体,重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头都不敢抬。
顾少熵收回了气势。
他只是想顺便立威,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巡天令只是一个身份证明,并非实力,只有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他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人,只是淡漠地看着萧远山,问道:
“我需要一处安静的闭关之所,以及此地所有关于玄风域的典籍情报。”
“遵命!属下遵命!”
萧远山闻言大喜过望,连忙从地上爬起,激动得满脸通红。
“巡天使放心!我立刻为您安排府内灵气最浓郁的后山禁地!所有典籍,也马上为您送去!”
这位大人,没有因为他们的无礼而降罪,反而还要留在此地。
这是天大的恩赐!
然而,就在萧远山准备亲自去安排之时。
轰隆——!
府邸之外,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那扇本就破败不堪的朱漆大门,被人用蛮力,轰然砸得粉碎!
紧接着,一股嚣张跋扈,充满了凛然杀意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传遍了整座南天府!
“萧远山!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小杂种!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一名弟子连滚带爬地从前院跑进来,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惊恐,声音都变了调。
“府……府主!不好了!”
“黑煞门……黑煞门的人,打上门来了!”
府邸之外。
黑煞门少主张狂,此刻正坐在一头体型庞大、气息狰狞的墨玉狮鹫坐骑之上,脸上挂着怨毒又得意的狞笑。
在他的身后,赫然站着四名气息雄浑的金刚境长老!
其中为首的一人,气息更是达到金刚境三重天,正是黑煞门闭关多年的二长老!
再往后,是数百名身穿黑衣,煞气腾腾的精锐弟子,将本就破败的南天府围得水泄不通,杀气冲霄!
“萧远山!你这老不死的,还当缩头乌龟吗?”
张狂骑在狮鹫之上,居高临下,声音嚣张至极。
“竟敢动我的人,今天,就是你们南天府的灭门之日!”
萧远山听到这声音,那张刚因激动泛起红晕的老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他踉跄一步,心中涌起无边绝望。
四名金刚境!
连轻易不出关的二长老都来了!
黑煞门这次,是铁了心,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完了。
彻底完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顾少熵,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求援。
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不行!
绝对不行!
眼前这位大人,是铸就了道品金刚的万古神话!是圣地未来的希望!
他岂能为了自己这座破落分府,而将这等绝世天才,置于险地?!
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他萧远山,就是死一万次,也无法向圣地交代!
想到这里,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壮与决然,涌上了萧远山的心头!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顾少熵,再次重重跪下,声音嘶哑而又决绝!
“巡天使大人!您快从后山密道走吧!”
“此地,我等为您殿后!您只需……将此地消息带回圣地,日后,为我等报仇雪恨!”
“老朽,便死而无憾了!”
他身后的几名长老,也纷纷反应过来,个个面露悲壮之色,齐齐跪倒。
“请巡天使大人快走!”
“我等,愿为大人赴死!”
他们,竟是打算用自己这几条残命,为顾少熵,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
面对这群人的慷慨赴死。
顾少熵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疑惑。
“密道?”
他反问了一句。
“为何要走?”
萧远山等人,全都愣住了。
为何要走?
大人,外面可是四名金刚境强者,还有数百精锐啊!
您虽然是道品金刚,战力无双,可毕竟……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时。
顾少熵已经站起了身。
他随意整理了一下那身纤尘不染的衣袍。
然后,便在众人那充满了愕然与不解的注视下,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府外,那喊杀震天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道淡漠得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悠悠留在众人耳边。
“我一人足矣。”
四个字,平平淡淡。
却仿佛蕴含着横推世间一切敌的无上霸气!
萧远山等人,彻底石化在原地。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发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一人……足矣?
这……
就在他们失神之际。
顾少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片狼藉的前院。
府门之外。
黑煞门门主,张霸天,一名金刚境四重天的强者,正不耐烦地催促着。
“怎么?还不出来?非要本座,亲自进去请你们吗?”
他话音刚落。
一道白发身影,从那破碎的门洞之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一袭白发,纤尘不染。
一张英武的面容,平静淡漠。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与周围那破败萧条的环境,格格不入。
瞬间,他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爹!就是他!就是这个小杂种!”
张狂一看到顾少熵,顿时激动地尖叫起来,用手指着他,满脸怨毒。
张霸天的视线,瞬间锁定了顾少熵。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当发现对方的气息内敛如凡人,年轻得甚至有些过分时,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轻蔑。
“就是你,伤了本座的儿子,杀了我黑煞门的人?”
他高坐于墨玉狮鹫之上,用一种审判的口吻,冷冷质问。
顾少熵没有回答他。
他那双淡漠的重瞳,只是平静地,扫过眼前的阵仗。
四名金刚境。
数百修士。
这就是,让他们绝望的力量?
似乎,有些弱了。
连让他稍微活动一下手脚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他收回视线,准备随手将这些聒噪的苍蝇全部抹去时。
他身后的庭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远山带着几名长老,终究还是不放心,颤颤巍巍地跟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黑煞门这倾巢而出的恐怖阵仗时,一张张老脸,再次变得惨白。
“张霸天!你当真要,与我南天府,不死不休吗?!”萧远山强撑着一口气,色厉内荏地喝道。
“不死不休?”
张霸天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萧远山,你这老狗,还没睡醒吗?”
“就凭你们这几只连饭都吃不起的丧家之犬,也配,与我黑煞门谈‘不死不休’?”
他身后的黑煞门众人,也纷纷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一群废物,也敢威胁我们门主?”
那刺耳的嘲笑,像一根根钢针,扎在萧远山等人的心上,让他们屈辱得浑身发抖。
张霸天笑够了,这才将玩味的视线,重新落在了顾少熵的身上。
“小子,本座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跪下,自断双臂,再将你身后的那几个老东西全部杀了,献上投名状。”
“本座,或可饶你一命,收你做我黑煞门的一条狗。”
他的话,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施舍与不容抗拒的霸道。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然而。
顾少熵依旧没有看他。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着身后那群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满心绝望的萧远山等人,平静地,问了一句。
“杀光,可以吗?”
当这五个字,从顾少熵口中平淡吐出。
整条长街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府邸之内,萧远山等人那一张张充满了悲壮与决然的老脸,彻底僵住。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道白发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杀……杀光?
这位大人,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可是黑煞门倾巢而出的四名金刚境,数百精锐!
府门之外,那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也是猛地一滞。
黑煞门门主张霸天,和他那骑在狮鹫上的蠢儿子张狂,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那道白发身影。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张霸天笑得前仰后合,声震四野,仿佛听到了此生最好笑的笑话。
“杀光?就凭你?”
他身后的数百名黑煞门弟子,也跟着发出哄笑,那一道道视线里,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戏谑与怜悯。
“爹!跟他废话什么!”
张狂指着顾少熵,脸上的怨毒与得意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扭曲。
“萧远山那老狗肯定是吓得不敢出来了,才派这么个小白脸出来当替死鬼!”
“给我上!把他剁碎了喂我的狮鹫!”
然而,这一次,张霸天却没有立刻下令。
他止住了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少熵。
这个年轻人,太镇定了。
镇定得反常。
不过,那又如何?
在这落云城,他黑煞门,就是天!
“小子,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张霸天居高临下,声音冰冷,“现在跪下,还来得及。”
顾少熵没有理会这父子二人的聒噪。
他的视线,平静地扫过那四名金刚境。
门主张霸天,金刚四重天,灵品金刚之躯。
剩下的三个,一个三重天,两个二重天,皆是凡品。
气息驳杂,根基虚浮。
这种货色,连让他稍微认真一点的资格都没有。
一群蝼蚁。
顾少熵在心中,给出了最精准的评价。
眼见顾少熵竟敢再一次无视自己,张狂彻底暴怒了!
“废物东西!给我上!谁能拧下他的脑袋,本少主赏他一本地阶功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名身材干瘦、满脸阴鸷的金刚境二重天长老,狞笑一声,越众而出!
“少主放心!看老夫,如何炮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他正是黑煞门的四长老,吴森。
话音未落,他五指成爪,周身黑色煞气疯狂涌动,凝聚成一只鬼气森森的巨爪!
“神通,黑煞鬼爪!”
鬼爪之上,无数冤魂的面孔沉浮哀嚎,阴冷歹毒的气息瞬间笼罩全场!
萧远山等人心脏猛地揪紧,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然而。
面对这凶悍绝伦的一击,顾少熵依旧负手而立,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在那鬼爪即将临身的刹那,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屈指。
一弹。
咻!
一道无形的指风,自他指尖一闪而逝,甚至没有带起一丝破空之声。
那道看似能撕裂一切的黑色鬼爪,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紧接着,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一寸寸瓦解、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道指风,余势不减。
脸上还挂着狰狞笑容的四长老吴森,什么都没能反应过来。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细响。
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前后通透的细小血洞。
吴森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
眼中的神采,飞速黯淡。
他干瘦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尘埃四起。
生机全无。
天地之间,再次陷入一片空白。
那震耳欲聋的狂笑,那嚣张跋扈的叫骂,那充满了戏谑与怜悯的眼神……荡然无存。
黑煞门数百名弟子脸上的表情,全部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惊恐!
骑在墨玉狮鹫之上的张狂,嘴巴大张着,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那双怨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见了鬼一般的骇然!
怎么……可能?
四长老……死了?
被一根手指……弹死了?
就连那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门主张霸天,此刻也是身体猛地一僵,粗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凝重”的神色。
府邸之内。
萧远山和那几名长老,同样如同石化,呆立在原地。
他们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甚至准备好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为大人争取一线生机。
可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足以颠覆数百年世界观的,狠狠的耳光!
一根手指。
一名货真价实的金刚境强者。
就这么……没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品金刚吗?!
就在这片空白的死寂中,顾少熵有了新的动作。
他缓缓放下那根弹杀了一名金刚境的手指。
然后,在那数百道充满了无尽恐惧的注视下,他的视线缓缓移动。
最终,落在了黑煞门剩下的,那三名金刚境强者的身上。
那双淡漠的重瞳之中,依旧看不到丝毫波澜。
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然后,他动了。
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一股无形却仿佛能压塌万古的气势,轰然降临!
这一次,他甚至,连手指,都懒得再抬一下了。
那剩下的三名金刚境强者,包括门主张霸天在内,都是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死亡危机,瞬间笼罩全身!
“不好!一起上!”
张霸天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他知道,他们惹到了一个绝对不该惹的,恐怖存在!
此刻,唯有拼死一搏!
轰!轰!轰!
三股强横的金刚境气势冲天而起,试图抵抗那股无形的威压!
张霸天手中的鬼头大刀,更发出一声凄厉嗡鸣,一道长达百丈的血色刀罡撕裂长空,当头斩下!
然而。
在绝对的,生命层次的碾压面前,任何反抗,都苍白无力。
踏天九步,第二步。
顾少熵再次,向前踏出。
轰隆——!
整片空间,都仿佛为之一颤!
那股无形的气势,骤然暴涨了数倍!
噗!
那名金刚境三重天的黑煞门二长老,首当其冲!
他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那竭力撑起的护体罡气,便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
整个人,当空,爆成了一蓬血雾!
紧接着,是那最后一名金刚境二重天的长老!
他的下场,如出一辙!
在被那无可匹敌的气势碾碎护体罡气之后,他那千锤百炼的金刚之躯,如同被充爆的气球,炸得四分五裂!
而张霸天那道百丈长的血色刀罡,在接触到那股气势的刹那,更是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
“噗——!”
张霸天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墨玉狮鹫的背上倒飞而出,重重砸落在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眼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骇然与绝望。
两步!
仅仅两步!
他黑煞门,四名金刚境强者,三死一重伤!
“魔……魔鬼……”
张狂望着这神话般的场景,终于撑不住极致的恐惧,发出凄厉尖叫,两眼一翻,直接从狮鹫背上吓昏摔落。
那数百名黑煞门精锐弟子,此刻一个个浑身抖如筛糠,连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他们的战意,他们的信仰,他们的骄傲……
在这一刻,被那道白发身影,轻描淡写的两步,彻底踏得粉碎!
顾少熵的脚步,没有停下。
他走过那破碎的府门,走过那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张霸天。
最终,停在了那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如同木雕泥塑般的黑煞门弟子面前。
他抬起了头。
那双淡漠的重瞳,扫过一张张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脸。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握拳。
“太吵了。”
平淡的三个字,如同死神的最终宣判。
一拳,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