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大赛的余热还没完全散场，青学网球部的训练场上已悄然换上崭新的橘红色球网。网绳绷得笔直，边缘夹着墨迹未干的训练计划，清晰标注着晨练6:00专项对抗的字样。连球筐里的网球都按磨损程度仔细分类，无声昭示着全国大赛的备战已拉开序幕。
不二周助刚踏进东京的家门，行李还放在脚边，手机便清脆地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提示是来自真田弦一郎的私人消息。内容异常简洁，没有寒暄，没有铺垫，只有直截了当的一句：
【下午到晚上有空吗？想约你出去。】
不二指尖微顿，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前两天真田发的雨景照片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微澜。
“有空，地方你定。” 不二秒回，收起手机时，正好对上裕太好奇的目光，他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跟真田出去一趟，帮我跟妈妈说一下我晚上要晚点回来。”
约定的地点是市中心一家格调雅致的小型音乐厅。
下午两点，两人在音乐厅门口碰面。午后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铺着深红色地毯的走廊投下斑驳光影。
真田早已等在门口，他穿了件少见的浅灰色衬衫，黑色帽子还是戴得很端正，手里攥着两张票，看到不二过来，直接递过去一张：“室内乐，巴赫的小提琴曲。”
不二接过票，指尖触到纸张的温度，忍不住调侃：“莫名有些熟悉的场景”
音乐厅内，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室内古典乐。
两人在靠前的座位落座。
不二侧过头，看着身旁正襟危坐的真田，忽然唇角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压低声音调侃：“说起来，上次我们都在音乐厅睡着了，希望这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真田的耳尖霎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帽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低声反驳，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这次不会。”
演奏开始，舒缓的乐章如溪流般徜徉。
真田确实听得极为专注，背脊挺得笔直。
但不二敏锐地察觉到，那专注并非全然投向舞台。偶尔，在乐章间歇或灯光变换的刹那，真田的目光会不着痕迹地扫向他，眼神里藏着比乐曲更复杂的情绪，像有话想说，又咽了回去。
不二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下了然，却并不点破。当演奏到一段轻快活泼的乐章时，他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轻轻碰了碰真田的手背。
真田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不二冲他眨了眨眼，把糖递过去。
他接过糖，指尖蜷缩，默默收下了那份无声的体贴。
真田低头把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在舌尖散开，似乎连心里的沉郁都淡了点。
音乐会结束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拐进了一个日式居酒屋。
门口挂着暖黄色的灯笼，推门进去时，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对两个小客人打招呼。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地位置坐下，真田点了一份鲑鱼茶泡饭，不二则是梅子茶泡饭，然后还额外外加一份共享的盐烤青花鱼。
热气腾腾的茶泡饭端上桌，氤氲的蒸汽模糊了彼此部分表情。真田拿起勺子，罕见地主动开启话题，声音在食物的香气里显得温和了些：“那天看到你发的镰仓照片了，那个沙堡堆得很工整，裕太……玩得很开心吧？”
“嗯，下次有空我们大家一起去，” 不二顺着他的话聊，“裕太说想跟你们一起堆沙堡呢。”
烤青花鱼很快端了上来，香气扑鼻。
不二夹了一块鱼肉，递到真田碗里：“这家的鱼烤得比上次好，你尝尝。”
真田接过，慢慢吃着，话题绕来绕去，从假期的趣事聊到训练计划，从对手的弱点聊到网球拍的弦张力，却绝口不提“之后的事”。
空气中飘着食物的香气，气氛轻松得像往常一样，却又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有心事的两个少年都心知肚明，有件重要的事，还没说出口。
晚餐结束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真田看了眼手机，提议：“附近有电影院，新上了一部动画电影，关于球队的，要不要去看？”
不二点头同意，两人买了票，还顺带买了一桶爆米花。电影院里人不多，他们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灯光暗下来后，电影开始播放。
故事讲的是一群高中的棒球少年为了打进全国大赛，一起训练、一起拼搏，最终却因为毕业不得不各自分开的故事。故事里充满热血、汗水与泪水，以及不可避免的离别。
影院黑暗中，光影变幻，映照着两人专注的侧脸。当看到主角们在球场上拥抱告别，说“下次赛场见”时，不二感觉身旁的真田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疑惑地悄悄看了眼真田——他正攥着爆米花桶，指节微微泛白，眼神盯着屏幕，却没了之前的专注，显然是被剧情触动了。
电影散场时，已经快到深夜。
街道空旷，只有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和零星24小时便利店透出的冷白灯光。夏夜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脸颊。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人行道上，脚步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交织又分开。偶尔有晚归的行人经过，脚步声远去后，又恢复了寂静。
真田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不二也跟着放慢速度，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越来越沉，像有块石头压在心里。
一段沉默后，不二缓缓停下脚步，转向真田。
路灯的光线在他栗色的发丝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他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直直地望向真田帽檐下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
“呐，弦一郎。”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你也是……要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