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父猛地冲到楚风面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他将楚风当成了赵武派来骚扰女儿的高利贷打手:
“欠你们的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还!但你们要是敢来打扰我女儿……”他猛地攥紧拳头,“老子就跟你们拼命!”
楚风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目光扫过司父苍老憔悴的面容,依稀能从那张被生活重压扭曲的脸上,辨认出几分旧日照片里俊朗的轮廓。他心中暗忖:高利贷?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未清偿?
“你误会了,”楚风松开握着司雨楠的手,语气平静无波,“我是楠楠的朋友,听说她出了事,特意过来看看。”他并未表明身份,就算说了司父也不一定认识他。
“朋友?”司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楠楠根本没什么社交,这几年我从来没见她身边有过什么男性朋友!少在这里花言巧语,你们这些人渣,为了逼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就在这时,刚才的护士去而复返,站在门口问道:“家属,费用缴了吗?单子给我一下,要做记录。”
司父表情一僵,他嗫嚅了半天,才低声道:“对不住,同志,我……我出来的急,钱没带够,明天,明天一定让人送来……”
护士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只是公事公办地提醒了一句“尽快啊”,便转身离开了。
待护士走远,司父见楚风仍站在原地,压抑的怒火再次窜起。他猛地抄起墙边的木质方凳,对着楚风低吼道:“滚!你给我马上滚出去!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楚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沉睡的司雨楠,随即沉默地转身,走出了病房。
就在楚风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病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带着刚苏醒时沙哑的呼唤。
“……爸爸!”
司父闻声,举着凳子的手臂一僵,连忙放下凳子,快步冲到床边,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楠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不疼?”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轻柔,与刚才的歇斯底里判如两人。
司雨楠看到父亲,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司父赶忙上前搀扶,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女儿的手腕,动作猛地顿住,眼中充满了惊疑:“楠楠,你的手……?”
司雨楠不明所以,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同样愣住了——那道跟随她四年、如同耻辱烙印般的淡粉色疤痕,此刻竟然消失无踪。
“这……这是怎么回事?”司父凑近了些,不敢相信地反复查看,眼神里满是迷茫。
司雨楠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的异常。非但没有预料中的剧痛和沉重感,反而觉得通体轻盈,状态好得出奇。同时,她察觉到皮肤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油腻的污垢,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酸涩气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心乱如麻。她斟酌着措辞:
“爸,我身上不太舒服,想擦洗一下……”
好在第七人民医院的设施不错,这间病房带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
司父虽满心疑惑,但还是依言扶着她缓缓下床。然而,司雨楠的双脚落地时,预想中的钻心疼痛并未出现,她甚至试探性地稍稍用力——行动自如,毫无滞涩感!
“我的腿……”她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司父此刻更忧心医药费的问题,并未发现异常。他扶着司雨楠进了浴室,走到一旁,掏出那部老旧的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
“喂,老婆……嗯,找到楠楠了……对,在医院。没事,你别担心,医生说观察一晚上,没问题明天就能回家……妞妞睡了吗?你带着她先睡,别等我们了……”
电话那头,司母似乎又嘱咐了许多,司父连连应着:“哎,好,知道了,你放心……”他几次想开口提医药费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家里最后那点钱白天已经全填了高利贷的无底洞,此刻再说,不过是让妻子徒增烦恼,夜不能寐。
挂了电话,沉重的经济压力让司父的眉头锁得更紧。就在他苦思筹措医药费的门路时,浴室里突然传来女儿一声短促的惊呼!
“你怎么了楠楠?!”司父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冲到浴室门口,急切地拍着门,“楠楠!回答爸爸!你别吓我啊!”里面却再无任何回应。
“医生!护士!快来人啊!我女儿可能晕倒了!”司父彻底慌了神,朝着走廊大声呼喊。
很快,刚才那名护士闻声赶来,语气带着责备:“怎么了?她腿上有伤怎么能洗澡呢?真是乱来!”
“护士,我女儿在里面突然叫了一声,就没声音了!门还反锁着!求求你快看看!”司父急得额头冒汗。
“司雨楠?能听到吗?发生什么事了?”护士用力拍门,转动门把手,果然纹丝不动。她立刻扭头对走廊喊道:“小何!快把3号病房的备用钥匙拿过来!有病人可能晕倒了!”
一个圆脸的小护士应声跑去取钥匙。
就在这阵忙乱之中,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竟从里面被打开了。
司雨楠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病号服,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你没事?”护士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没事你为什么不吱声?你知不知道你腿上还有伤,不能沾水!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司父连忙上前,紧张地扶住女儿上下打量:“楠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刚才叫什么?”
司雨楠却只是摇了摇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司父见女儿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只得连连向护士道歉,好说歹说才将不满的护士送走。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这间三人病房,中午时另一床的病人刚出院,此刻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司雨楠心神不宁地坐在床沿。刚才在浴室里,她忍不住偷偷拆开了腿上的绷带——预想中狰狞的伤口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完好无损的肌肤,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这怎么可能?她清楚地记得车祸瞬间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记得被卡在变形的车厢里时腿上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可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仿佛那场惨烈的车祸从未发生过。
这个完全违背常理的现象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
楚风刚走出病房,手机便在掌心震动起来。他划开接听键,周天豪的声音传来:
楚先生,您让我查的司小姐近况,资料已经发到您手机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说来也巧,司小姐现在任职的应答树影视广告传媒,正好是天豪集团旗下的三级子公司。
周天豪在电话那头暗自思忖:当初看到司雨楠照片时,他确实被那份清丽脱俗的美丽所震撼,甚至暗自揣测楚风是否对她有意。但随着调查深入,特别是查到四年前的旧事,他立刻意识到这涉及楚风的隐私,态度顿时变得更加谨慎。
如果您觉得合适,他小心翼翼地提议,我愿意将这家公司的股份全部转让给司小姐。他有些摸不准楚风的意图,只能开口试探。在他想来,这家公司规模不大不小,年产值约在八百万上下,如果他所料不错,此时拿来做人情,再合适不过。
楚风哪能不明白周天豪的试探,但他并未拒绝:老周,用不着客气。我哪能占你便宜,公司价值多少,我加价收购下来。
周天豪听到楚风开口叫他,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内心狂喜。又见楚风没有拒绝这份人情,心下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这位司小姐在楚先生心中的分量,怕是不轻。不过他是个明白人,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连忙说道:您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我哪里敢收您的钱。我这就安排人去办理相关手续。
哦,还有一件事,要跟您汇报,不待楚风回应,周天豪语气转为严肃,她父亲司明远似乎被人设局欠了高利贷,这些年一直在还债。那个赵武是个职业做局人。我也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
闻言,楚风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对周天豪说:辛苦了,等回京城找你坐坐。
周天豪在电话那头高兴得像个得到嘉奖的孩子,连声应下。
楚风又陆续交代了几件需要周天豪去办的事,每一件都让周天豪暗暗心惊于楚风对司雨楠的用心程度,却又不敢多问,只能一一记下。待所有事项交代完毕,这才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楚风径直走向一楼缴费处。他看了眼手机上司雨楠的病历信息,对窗口工作人员平静地说:三号病房司雨楠,缴费。
考虑到对方即将出院,他也没有多存,只是结清了当前的费用。在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缴费单上,他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