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缓和了语气,但眼神依旧锐利:“我们要把这场竞争,从价格和功能的泥潭里拉出来,拉到价值观的高地上。
比创意,比想象力,比谁更能塑造孩子的未来——这才是我们乐高半个世纪以来,真正的护城河。”
他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不再是骚动,而是一种凝聚起来的、带着火药味的沉默。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
时间:1974年4月5日,上午10:00。
地点:中环,凤凰玩具有限公司。
翁以登几乎是撞开了郑硕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手里捏着的欧洲媒体剪报被汗水洇出指痕。
“老板,乐高动手了!”他声音发紧,把那份《纽伦堡玩具评论》重重按在红木办公桌上。
“他们联合欧洲儿童教育协会,说我们的研究是‘商业包装’,样本量不足、缺乏长期追踪——简直指着鼻子骂我们造假!”
郑硕正用鹿皮绒布缓缓擦拭一枚紫檀木墨方样品,光线透过百叶窗切割在他手背上,连呼吸频率都没乱。
翁以登急得喉结滚动,却见郑硕突然用指尖抵住墨方一角——“咔嗒”一声,某个榫卯卡扣弹开,露出内部镌刻的“凤凰”篆体暗标。
『警报:乐高1974年第一季度财报显示,北美市场库存周转天数增加47%,AbS塑料成本暴涨致三条生产线停摆。
其战略重心正被迫从“创意拼搭”转向“教育功能”防守。』
脑中“灵魂AI”的冷光数据流与窗外维多利亚港的货轮汽笛声重叠,郑硕终于抬眼:
“他们越急着用学术帽子压人,越说明我们的教育痛点打穿了其护城河。”
他起身时,绒布轻轻覆上墨方,像盖住一把出鞘的刀。
“两件事……”郑硕语速平稳,却每个字都带着钉子的力道。
“第一,联系脚盆鸡国的万代株式会社,不提联名,只谈‘亚洲传统益智玩具脉络研究’课题合作——
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借“假面骑士怪人系列”打特摄市场,实则牵制乐高在太平洋区的营销资源。”
他手指划过剪报上乐高副总裁卡尔松的照片,“第二,请林教授邀请苏黎世大学的儿童心理学泰斗霍夫曼教授独立复核数据,记得强调‘完全开放实验原始记录’。”
翁以登快速记录,笔尖在纸上戳出沙沙声响:“可霍夫曼以古板着称,万一结果不利……”
“就是要古板!”郑硕猛地转身,窗外货轮正鸣笛驶向公海.
“乐高用协会权威压我们,我们就用更硬的学术盾牌反弹——霍夫曼去年刚批评过欧盟玩具评级体系‘过度商业化’,他的背书比十篇《玩具周刊》头版都有力。”
他示意翁以登靠近,声音压低,“另外,给墨方加个‘彩蛋’:第二批货的轴心结构微调,摩擦力降低5%。
等欧洲孩子发现新版比旧版转得更顺,自然会说‘东方墨方连沉默都在进化’。”
翁以登离开时,郑硕重新拿起那枚墨方。阳光掠过棱角,在他掌心投下交错阴影。
“乐高以为这是玩具战争……”他无声地对窗外巨轮举起墨方,“但真正的高手,连反击都要藏在对方定义的规则里。”
------
时间:4月10日,深夜11点45分。
地点:香江·葵涌码头三号仓库
咸腥的海风裹着湿气渗进铁皮仓库,昏黄吊灯在水泥地上投下摇晃的光圈。
货堆阴影里,质检员老陈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颤抖着手将“次品”标签撕下,粘上崭新的“合格”标。
他身后,马惜如的亲信阿彪蹲在两米高的货箱上,香烟红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放心啦,就短了0.3毫米,鬼都看不出来!”
阿彪跳下来,皮鞋碾过地上的塑料膜,“老板已经让人测试过了,只要连续玩几天一甩力,卡榫必断!
等退货的人流挤满郑硕他那个什么正大便利店,我看他要解释‘东方质量神话’!”
他甩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砸在老陈胸口,“尾数。做事嘴紧点,你老婆的药费才续得上命。”
老陈捏着信封里厚厚的港币,指甲掐进纸币。
他今早还答应儿子,等发奖金就买只墨方给他参加校际赛——此刻那孩子兴奋的欢呼声却像针扎在耳膜上。
但医院催缴单上瘫痪妻子的氧气管照片,比什么道德都沉重。
他咬紧后槽牙,把标签啪地按上最后一只货箱。
次日清晨七点半,翁以登照例在装车前抽检。刚拿起一只墨方,他眉头就拧紧了——转角阻力绵软滞涩!
他猛地抄起铁锤,在工人惊呼中砸开样品。内部卡榫的短截断面在晨光下反着冷光。
“全线停产!封库!”
他吼得脖颈青筋暴起,马上回到办公室已拨通郑硕电话。
郑硕正在与林教授推敲学术会议细节,听筒里翁以登的声音夹着仓库回响:“郑生,有人做手脚!卡榫短了一截,肯定是马家兄弟……”
“他上个月派人抢我们湾湾塑料订单的时候,我就等他出下一招。”郑硕打断,语速快而冷。
“查这批次的采购单汇款路径,逆向锁账户!同时联系湾湾永丰塑料,加价10%现金预付,要求他们三天内空运新料来港——就说我郑硕欠他一个人情!”
他抓起西装外套往外走,“叫王建国带人去码头盯装卸,见到可疑车辆直接扣车报警!马家兄弟喜欢玩阴的,我就用阳谋压死他。”
当晚暴雨如注,王建国带人截住一辆企图强冲出闸的货车。司机正是阿彪,车厢底层搜出还印有《东方日报》抬头的“特殊加工指令”,落款签名张狂如蝎尾。
郑硕捏着那张被雨水晕湿的纸条,没有说话,窗外炸雷劈亮维多利亚港,雨幕中货轮鸣笛,像一场时代更迭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