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芬看到制服，吓得浑身筛糠，‘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我招！我全招！”
为首的中年男子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声音洪亮：
“我们是县里派下的调查组，我叫王建国。接到群众匿名举报，特来调查红星公社十八年前婴儿调换的案子。”
姜晓荷心里一紧。
她和秦卫东散播的只是流言，怎么县里的调查组真的来了？而且速度这么快？
秦卫东拄着拐杖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地看着对方：“王科长，请问是谁报的案？”
王建国瞥了秦卫东一眼，语气公事公办：
“举报是匿名的。”
“举报信里说，有人恶意调换婴儿，导致两个家庭十八年的悲剧，还说你们在这里聚众闹事，严重影响了社员们的正常生产生活。”
“聚众闹事？”刘美珍脸色煞白，急忙辩解，“不是的！我们是受害者，她是加害者！我们只是来问个清楚！”
“是不是闹事，我们调查组自有公断。”
王建国冷哼一声，看向瘫在地上的张桂芬，“情节严重的，可以直接定义为坏分子！”
张桂芬听到‘坏分子’三个字，吓得差点晕厥过去。
“我不是！我就是一时糊涂！”
林静姝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荒谬又冰冷。
“没事吧？”姜晓荷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林静姝摇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只是觉得…很荒谬。”
王建国掏出笔记本，厉声问：“张桂芬，你承认私自调换婴儿的事实吗？”
“我承认！”张桂芬哭得撕心裂肺，“可我真的不是想害人！我就是想救我弟媳妇的孩子！”
“救孩子？”王建国合上本子，眼神变得锐利，“那你为什么隐瞒十八年？我看你就是故意破坏！思想有问题！”
张桂芬被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顿时哑口无言。
刘美珍还想说什么，林远山拉住了她，上前一步，姿态放得很低：
“王科长，我们是受害者家属，你看这件事……能不能从轻处理？”
“从轻？”王建国皮笑肉不笑地摇摇头，“这要看调查结果。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秦卫东。
“据我们了解，今天这场风波，是你秦卫东在背后一手策划挑动的吧？”
“你一个退伍军人，不好好休养，反而在这里煽动群众，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顶帽子扣得又大又重，院子里的村民们瞬间噤声，看秦卫东的眼神都变了。
姜晓荷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秦卫东身前。
“王科长，你说话要讲证据！卫东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王建国冷笑，质问道：
“周县长的儿子周明轩同志，前两天是不是被你打伤了？你敢说没有这回事？”
秦卫东的眼眸深不见底，讽刺道：“王科长消息倒是灵通。”
“我们调查组当然要了解一切情况！”王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得意的快感。
“秦卫东，你不仅煽动群众，还殴打干部子弟，思想很有问题！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姜晓荷一把抓住秦卫东的胳膊：“卫东！”
“没事。”秦卫东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镇定，“放心。”
王建国大手一挥：“带走！把张桂芬和秦卫东都带走！”
两个调查组的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就要架住秦卫东。
“我看谁敢！”姜晓荷张开双臂，死死护在秦卫东身前，眼睛通红地瞪着王建国。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这年头，村里能听见拖拉机的声音都算稀奇，更别提是小轿车了。
所有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稳稳停在院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王科长回头一看，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郑……郑主任？您……您怎么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了？”
来人是地区办公室的郑主任！
郑主任看都没看他，径直走进院子，目光在混乱的场面上一扫，最后定格在秦卫东身上，眉头一皱。
“我听说，这里出了点事。”
王建国满头大汗地跑上前，点头哈腰：“是的郑主任！我们在处理一起群众纠纷，您放心，很快就能处理好！”
“处理？”郑主任的目光转向他，“我怎么听说，你们调查组一来就要抓人，还要抓一位荣誉退伍的战斗英雄？”
“荣誉退伍？”王建国愣住了，“他……他不就是个瘸腿的……”
“住口！”郑主任一声厉喝，声若洪钟，吓得王建串哆嗦了一下。
“秦卫东同志在战场上为国负伤，你管这叫瘸腿？你是什么立场！什么思想！”
王建国脸色惨白，汗如雨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郑主任眼神锐利的望向王建国。
“没有确凿证据，没有正规手续，谁给你的权力，来这里随便抓人？”
“我……我是接到周县长的指示……”王建国情急之下，把后台搬了出来。
“周启华？”郑主任冷笑一声，“好大的官威啊……他的指示？比地区的规定还大吗？”
王建国彻底说不出话了。
姜晓荷看着这一幕，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郑主任，明显是来给秦卫东撑腰的！
郑主任不再理会王建国，快步走到秦卫东面前，脸上的严肃瞬间转化为带着敬意的关切。
“您……还好吧？”
这一声‘您’，用词极其讲究，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旁边几个竖着耳朵的人听见。
秦卫东摇摇头，语气平淡：
“我没事，一点小场面。”
“好。”郑主任点点头，然后猛地转身，瞥向王建国。
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王科长，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想带走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