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节冷冷地扫了郭恒一眼,心里已经盘算:等山东的事结束,这废物必须清除,不然迟早出事。
“多谢大人!”
“厚礼随后就到!”
郭恒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但又怕涂节敷衍,赶紧补充一句:“下官可是一直在为大人做事,大人一定要保全我,我先告退。”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这一句话,涂节已动了杀心。
“竟敢威胁我?”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涂节望着退出去的郭恒背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刚刚郭恒话里的意思,已经不言自明。
而这,也彻底惹怒了他。
胡惟庸的府邸内。
“啪!”
“你是活腻了是不是!”
“这种事你都敢碰!”
“竟敢贪墨赈灾银两!”
“你胆子也太大了!”
胡惟庸一巴掌接一巴掌狠狠甩下,心中怒不可遏。什么事不好掺和,偏要动赈灾银子!
“义父。”
“孩儿确实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请义父恕罪!”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让郭恒闭嘴!”
“若让义父辛辛苦苦搭建的班底毁于一旦,涂节便是千古罪人!”
见胡惟庸停手不语,涂节便自扇耳光,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涂节性命不足惜,只求义父的大业不受牵连!”
“我现在恨不得亲手宰了你!”
“郭恒,户部右侍郎。”
“本堂早已盯上此人。”
“他在北平干的那些勾当!”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
“你太小看你的敌人了。”
胡惟庸何等老辣,自然看出涂节只是在演戏。他手中并无把柄落在涂节那里,自然无所畏惧。
但内心却在衡量。
这事,到底该不该插手?
接着胡惟庸瞳孔骤然一缩,齐王朱涛手下的锦衣卫并不好应付,毛骧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涂节。”
“你先回去。”
“这事我再想想。”
“先拖住。”
胡惟庸平静地望着涂节,眼中掠过一丝惋惜。
这学生虽然愚钝!
但能坐上御史中丞的位置,总归对自己有些用处。
可惜。
犯下如此大错!
他胡惟庸救不了他!
唯有舍弃局部,保全大局!
涂节,别怪我。
“多谢义父。”
涂节果真蠢到家了,竟真以为胡惟庸愿意出手相助。他却不知,他刚踏出府门,胡惟庸便会直奔齐王府。
为何不怕?
只因胡惟庸从不贪财!
家中所有开支均有明细!
他为何有那么多钱?
皆因门生众多,礼尚往来不断。
他身居高位多年,每逢寿辰,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如此一来,他完全可以撇清干系!
还能落得一身清白名声!
若能借此与齐王朱涛缓和关系,更是妙不可言!
牺牲一个涂节!
一箭三雕!
何乐不为?
可他未曾料到。
将来的他,竟因贪污而死!
银钱之物。
要么不动心。
一动心,便无止境。
这是铁律!
“赵全德。”
“郭恒。”
“我总算知道你们是谁了!”
朱涛坐在锦衣卫镇抚司内,看着张玉呈上的密报,咬牙切齿地说道:“调锦衣卫,秘密将赵全德押解回京,送入诏狱审讯。至于郭恒,先暗中查探,暂时不动,等赵全德到了再说。”
“遵命!”
张玉点头应下,随即带人离开镇抚司。
“狗东西!”
“难怪看你眼熟!”
“原来是那个混账的弟弟!”
“赵全德!”
“赵德言!”
朱涛目光如刀,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这两人若真是清官,鬼都不信!
郭恒。
不过这事爆发得有些突然。
他仍记得洪武十八年,御史余敏与丁廷举上奏,揭发北平布政司官员赵全德,与户部右侍郎郭恒联手贪墨!
他们的手段与数额,令人瞠目结舌!
比起工部左侍郎韩铎,这个郭恒更为猖獗!
他竟私吞了太平、镇江等地的赋税!
这些地方的钱粮,根本没有进入国库,全被他收入囊中!
还有浙西地区。
郭恒在征收时花样百出,巧立名目。
什么水脚钱、车脚钱、口食钱、库子钱、蒲篓钱、竹篓钱、神佛钱,名堂多得离谱!
最后清点总额,郭恒及其同党,竟贪墨了两千四百余万石粮食!
此人胆子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大明建国才几年?
竟能吞下两千多万石的赋税!
这是何等惊天的大案!
更严重的是,他还拉拢众多官员,形成庞大腐败网络!
在朱元璋亲自追查下,此案才浮出水面。
六部多数官员,竟都成了他的帮凶!
礼部尚书赵瑁!
刑部尚书王惠迪!
兵部左侍郎王志!
工部右侍郎麦志德!
这些朝廷一品、二品大员,全都卷入此案!
除了主犯郭恒,其余侍郎以下官员,尽数抄家灭族!
案件一路深挖,牵连极广。
传闻说,此案牵扯死者,多达三万余人!
就连主审此案的刑部左侍郎吴庸,也未能幸免,最终落得被处死的下场!
要知道,当时大明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两千四百万石粮食。
郭恒能活到现在,才真是怪事!
“殿下。”
“胡相国求见。”
张玉缓缓走进来。
“他来做什么?”
朱涛回过神来,眉头微皱。
胡惟庸?
居然亲自到锦衣卫总镇抚司来?
“嗯。”
“确实是胡相国。”
张玉点头确认,他不可能认错胡惟庸。
“毕竟人家也是当朝相国。”
“请他进来吧。”
虽不知胡惟庸意图,朱涛还是点头同意。
能在这种地方自由进出,已是莫大的胆量。
“见过齐王殿下。”
张玉转身出门,把胡惟庸请了进来。胡惟庸进门后,目光扫向厅堂之上。只见朱涛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胡相国。”
“到这镇抚司,有何贵干?”
话音未落,朱涛便从堂上走下,顺手拿起边上的炭篓,往炭炉里添了两块炭,这才看向胡惟庸笑了笑。
“回禀齐王殿下。”
“微臣有要事急报!”
胡惟庸神情凝重,随即拱手道:“臣的门生涂节,犯了律法,特来向殿下禀明!”
“嗯?”
“他犯了什么事?”
“竟劳烦胡相国亲自来此?”
朱涛神色微变,心中疑惑,难道郭恒的事,竟牵扯到胡惟庸的门生?
“启禀殿下。”
“此次负责山东赈灾的户部右侍郎郭恒,与山东赈灾大臣赵德言,私通舞弊!”
“其中更有臣的门生涂节参与其中!”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炸响!
张玉眼神震惊!
刚进门的晋王朱棡与秦王朱樉也瞬间僵住!
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染指赈灾之事!
“胡相国。”
“慢慢说,细细道来,不可遗漏分毫。”
朱涛眼中神色如冰,波澜不惊,目光微抬,看向胡惟庸。
那眼神。
连胡惟庸这种老谋深算之人,也不由得心头一颤。
“回三位殿下。”
“老臣原本并不知情。只因郭恒与涂节有旧,而郭恒,正是殿下命锦衣卫追查女尸案的幕后之人!”
“应天知府,正是郭恒堂弟。”
“如今事已败露,郭恒便去涂节家中求助,希望借涂节之名掩盖罪行。”
“可涂节又有何能耐?”
“他难道能凌驾国法之上吗!”
“于是他求助于微臣。”
“微臣心痛万分,无奈之下,只能前来禀告。”
“恳请殿下严惩,以明纲纪!”
胡惟庸说完,老泪纵横,跪地叩首,悲痛之情,似真似假,连秦王朱樉也有些动容。
“演技不错。”
朱棡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虽知十之八九属实,但整个事件中,胡惟庸似乎毫无干系。
包括山东赈灾贪墨案!
若他真有牵连,怎敢公然前来锦衣卫举报?
“朱棡。”
“你亲自去一趟。”
“将人带回诏狱,涂节也不可放过。”
朱涛神色愈发冷峻,目光微抬,对朱棡说道:“给孤王彻查,凡是牵连之人,一个不漏。”
“遵命。”
朱棡点头应声,随即转身离开镇抚司。
这一场风雪。
又不知要带走多少性命!
又不知要牵连多少官员!
可风雪之后,春意也将悄然来临。
阳光灿烂。
山川焕发。
“朱樉。”
“你率领都护军,前往山东,把赵德言押解回京!”
“顺道带上李进,让他负责赈灾事务,若缺钱粮,齐王府会全力支持,不必顾虑。”
朱涛随即望向秦王朱樉,见其点头应命,又转向胡惟庸说道:“此事不仅孤难以决断,即便太子殿下也难独断,随孤一同入宫面圣。”
胡惟庸微微颔首。
他心知肚明。
此案牵涉二品以上官员贪腐!
势必牵连极广!
“殿下。”
“这示威臣多日查访所得的贪腐证据。”
“尚缺关键部分,微臣不敢轻率上报,因此未呈朝廷,如今悉数交予殿下,愿为殿下所用,亦为天下所用!”
言罢,胡惟庸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恭敬地递到朱涛手中,道:“微臣早在三月前便开始追查郭恒贪腐一案,其中虽有部分名单,但因证据不足,中书省始终未有动作。”
“胡相国果然忠心为国!”
“陛下倚重之臣!”
“孤定会面奏陛下,为君请功!”
朱涛翻阅完奏章后,望着胡惟庸点头称许。
内容详尽,虽未定罪,但所涉金额已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