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下课铃响，讲台上的胡一菲利落地合上教案，动作一如既往的干脆。
学生们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嘈杂声渐起。
胡一菲将教案本和课本叠放整齐，放进随身带的托特包里，拉链“唰”地一声拉好。做完这一切，她本该像往常一样，拎起包就走，脚步生风。
但现在，她的手指在包带上停顿了一下。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台下那第一排的某人。
陆祁正不紧不慢地将摊开的书本合上，笔一支支收进笔袋，动作带着她特有的、介于慵懒和优雅之间的节奏。银色的发梢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胡一菲的视线在那头银发上停留了半秒，随即移开。
她伸手，将讲台上那叠原本已经足够整齐的课本又拿起来，重新理了理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褶皱角，指尖在光滑的书封上摩挲着，像是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
她在等。
连她自己都没有明确意识到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但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它让她习惯了铃声响起后，那个身影会自然地来到讲台边，用清越的声音说“姐姐，一起走吧”，然后两人并肩回家。
而台下的陆祁，仿佛感知到那道若有若无的注视，收拾东西的动作依旧从容，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她知道她在等，所以她也不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运动衫、面容清秀的男生鼓足勇气，快步走到了陆祁桌前，脸颊微红，声音带着点紧张的磕巴：
“同、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我觉得你……你很好看！”
正准备进行第三轮“整理课本”仪式的胡一菲动作猛地一滞。
她的耳朵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方向的动静，握着书脊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些微的白。
她没有抬头，但眼角的余光却将那个男生羞涩的表情和陆祁微微讶异的脸尽收眼底。
陆祁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紫眸清澈，没有任何多余的波澜。
她正要开口拒绝——
“啪！”
一声不算太重但足够清晰的合书声响起。
胡一菲将手中那本被反复“蹂躏”的课本重重按在讲台上，然后一把拎起自己的托特包，肩带甩上肩膀，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
她甚至都没看那个方向一眼，径直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前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带着一股莫名的决绝。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陆祁几乎是同时，语速稍快地对着那个男生说完，目光却已经追随着那个瞬间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她甚至来不及等对方反应，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快步追了出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男生。
“姐姐！胡老师！”陆祁几步就追上了前面那个走得飞快的身影，与她并肩，侧过头看她，语气里带着点被抛下的委屈和明知故问的狡黠，“怎么不等我？走这么快？”
胡一菲目不斜视，下颌线绷得有点紧，语气硬邦邦的，像块石头：“有事，先走。”
“有什么事这么急？”陆祁不依不饶，微微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气音，那声线像羽毛搔过耳廓，“刚才不是还在等我吗？我都看到了。”
胡一菲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戳穿了什么秘密，脸颊瞬间有些发烫。
她猛地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试图甩开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家伙。
“谁等你了！少自作多情！”
她快步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迅速坐进驾驶座，“砰”地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透过车窗，她看到陆祁站在车外，没有试图拉车门，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那双紫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盛满了无辜和一点点……被抛弃似的可怜？
胡一菲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心软，点火，挂挡。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她透过后视镜，看到陆祁依旧站在原地，晨风吹拂着她的银发，身影在空旷的停车场显得有些孤单。
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股失落的气场却隔着玻璃清晰地传递过来。
胡一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脚放在油门上，却迟迟没有踩下去。
五米。
车子只是缓缓向前蠕动了不到五米的距离。
她猛地踩下刹车。
车子顿住。
她烦躁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按下了解锁键，然后目视前方，仿佛只是车子出了点小故障暂停一下。
“咔哒”一声轻响。
车外的陆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点可怜兮兮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意和得逞的小得意。
她快步走上前，拉开车门，动作轻盈地钻进副驾驶，系安全带的动作都带着欢快的节奏。
“就知道姐姐舍不得丢下我。”她系好安全带，转过头，看着胡一菲依旧紧绷的侧脸，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愉悦。
胡一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重新启动车子，汇入车流，全程拒绝与她对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绯色。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
胡一菲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心里却五味杂陈。
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幼稚了？
这根本不像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胡一菲。
可偏偏，心里那股因为陆祁追上来的窃喜，和此刻车内重新萦绕的、独属于两人的雪松气息，又让她清楚地意识到——
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