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瓷器又碎了一地。
“凭什么！”华妃一把掀翻了案几上的青瓷花瓶，碎片飞溅，吓得殿内宫女们齐刷刷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凭什么一个个贱人都能怀上龙种，就本宫不行！”她声音发颤，指尖死死掐进掌心，连指甲陷进肉里都浑然不觉。
今日请安时，李贵人抚着尚未显怀的肚子，娇滴滴地向皇后谢恩，说是太医诊出了喜脉。皇上当场龙颜大悦，赏了一堆珍宝不说，还特意嘱咐御膳房每日炖补品送去。
华妃站在一旁，脸上端着笑，指甲却早已掐破了手中的绢帕。
——她入宫多年，承宠无数，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都给本宫滚出去！”她厉声喝道，宫女们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殿内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满地的碎瓷和孤零零的华妃。她胸口剧烈起伏，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踉跄着扶住妆台，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年世兰，竟也有今日这般狼狈的时候。
——
夜深了，华妃却毫无睡意。
她独自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碟酸黄瓜——御膳房刚送来的，说是李贵人近日爱吃，皇上特意命人多腌了几坛。
“呵……”华妃冷笑一声，抓起一根黄瓜狠狠咬下去。酸涩的汁水在口中炸开，激得她胃里一阵翻涌，可她偏不吐出来，硬是咽了下去。
“呕——”她终究没忍住，弯腰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凭什么……凭什么就本宫怀不了！”她声音哽咽，像个委屈至极的孩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骄纵跋扈？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娘娘。”陆祁跪在她脚边，双手捧着一方干净的帕子。
华妃抬头，泪眼朦胧中，她看到陆祁那双紫眸里盛满了担忧。
“谁准你进来的？”她下意识想发火，可嗓子哑得厉害，气势全无。
陆祁没回答，只是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华妃怔住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皇上宠她，是因为她貌美骄纵；皇后忍她，是因为忌惮年家的权势；宫女们怕她，是因为她动辄打骂……
可眼前这个银发小宫女，却敢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温柔地为她擦泪。
“你说……”华妃忽然抓住陆祁的手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不是本宫不够好？”
陆祁心头一颤。
——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脆弱。
她望着华妃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娘娘是世上最好的。”她轻声道，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华妃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华妃愣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油嘴滑舌！”她猛地推开陆祁，别过脸去，可语气却没了往日的凌厉，反倒像是……害羞了。
陆祁抿唇偷笑。
——娘娘真是可爱…
——
颂芝站在殿外，透过半掩的殿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华妃从暴怒到委屈，再到被陆祁三言两语安抚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陆祁，倒真有本事。
颂芝自小服侍华妃，最清楚主子的脾气。华妃性子烈，受了委屈从不示弱，只会用更狠的手段报复回去。可这样憋着，终究伤身。
如今有了陆祁，华妃竟愿意在人前落泪，甚至说出心底的脆弱……
颂芝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扬起。
——只要娘娘能好，是谁哄的又有什么关系？
颂芝：谁对娘娘好，我就对谁好，就是皇上也得靠边站
她整了整衣襟，悄声退下，顺手将殿门关严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