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裤兜里那一下震动，像塞了只垂死挣扎的蚂蚱。
秦无忌指尖冰凉，还没从账本上“王振雄”三个字和那缕幽灵般的檀香里拔出来。
劣质烟草味、汗臭、钱德海断断续续的哼唧，还有几个女孩压抑的啜泣，塞满了这间狭窄的推拿馆。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
他掏出手机。
屏幕惨白的光刺破昏暗。
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行冷酷的字，配着一个表情：
【云顶山庄18号。今晚十点。过期不候。(笑脸.jpg)】
那笑脸图标猩红刺眼，边缘甚至做了滴血效果的特效，透着股精心设计的电子恶臭。
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冰冷的、无机质的嘲讽。
“草！”周汐颜的惊呼炸响耳边，带着火星子。
她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秦无忌耳廓，混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青柠洗发水味儿。
“这畜生！连表情包都腌入味了？”
她杏眼里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烧穿那小小的手机屏，手已经下意识按在了腰间——那里藏着秦无忌送她的特制合金甩棍。
店里本就惊惶的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几个抱在一起的女技师猛地一缩。
床底下传来小慧压抑的安抚声：“别出声…别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钱德海似乎也察觉不妙，在地上扭动的幅度都小了点，只剩喉咙里“嗬嗬”的漏气声。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带着点机械质感又透着股欠揍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秦无忌脑子里炸开：
“叮！检测到高强度畜生能量残留！目标匹配：未知号码发送者。综合恶意指数：爆表！生存威胁评估：极高！”
是系统！这孙子沉寂好几天了！
秦无忌心里刚骂完，系统接下来的话让他差点捏碎手机。
“宿主你好，你的专属客服‘正义小旋风’为您服务！憋大招憋得有点久，勿怪哈！
检测到当前场景极度契合隐藏升级模块【畜生预判雷达·体验版】
启动条件！功能描述：提前标记畜生行动轨迹，预判风险等级！就问你要不要？”
冰冷的电子音愣是给秦无忌听出了推销诈骗电话的味道。
“启动条件？”意念里，秦无忌的声音沉得像结了冰。
“简单！真诚互动，释放压力！”
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00后特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亢奋，
“请大声说出对本系统的真实评价——‘傻逼系统’！
声控解锁，童叟无欺！拒绝口嗨，只要真诚！来来来，喊出来，给本统一个爽快的！”
秦无忌：“……”
这玩意儿升级升出毛病了？还是最近网络喷子看多了？
他这边意念交锋，现实里不过瞬息。
周汐颜只看到他盯着手机屏幕，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眼神冷得能冻死北极熊，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惨白一片。
“无忌？谁？”
周汐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紧绷的审慎。她太熟悉秦无忌这副表情了，每次出现，都意味着有重量级的畜生要倒血霉。
店内的空气凝滞了。劣质烟草和汗臭的味道死死黏在鼻腔里，混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恐惧的酸馊气。
推拿床上廉价的皮革被抠破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天花板角落的蛛网，粘着一只早已风干的苍蝇尸体，在从门缝挤进来的微风中晃荡。
钱德海粗重的喘息是唯一的背景噪音。
秦无忌没立刻回答周汐颜。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推拿馆里所有的污浊味道，沉入肺腑。
就在周汐颜忍不住要再次追问时，秦无忌抬眼，目光穿过昏暗，带着一种
“死马当活马医”的认命和对系统祖宗十八代的问候，扫过她写满急切和担忧的脸。
周汐颜瞬间福至心灵。
那双漂亮的杏眼猛地瞪圆，里头刚才燃烧的怒火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取代。
她看着秦无忌，再看看他手里那个还在滴血的笑脸表情包。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开口了，清脆的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勇猛，在这死寂的空间里石破天惊：
“傻逼系统——！！！”
尾音拖得老长，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蛮和破罐破摔。
周汐颜吼完，脸颊腾地烧起来，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
她懊恼地想去捂自己的嘴，又觉得气势不能丢，硬生生忍住，只拿那双水润杏眼狠狠剜了秦无忌一下——都怪你！
“叮咚！！”
系统提示音前所未有的欢快响亮，差点掀翻秦无忌的天灵盖。
“用户周汐颜对本系统进行了真挚友好的情感交流！解锁成功！
【畜生预判雷达·体验版】启动！
能量灌注中…1%…50%…100%！宿主秦无忌，恭喜你获得被动挨骂…啊呸，
被动预警新技能！有效期：本次事件结束前！加油哦亲！”
秦无忌眼前猛地一花！
冰冷的蓝光如同瀑布般冲刷而下，瞬间覆盖了整个视野！
现实景象并未消失，而是在视网膜表层叠加了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电子地图。
地图上清晰地勾勒出推拿馆及其周边的街道轮廓。
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膨胀的猩红色光点，在地图上疯狂闪烁！
刺目的红光如同濒死野兽的心脏搏动，散发出强烈的不祥！
光点的位置，根本不是短信里的“云顶山庄18号”！
地图边缘，一行冰冷的灰色小字标注着那个红光中心的坐标名称：
城北废弃屠宰场·旧冷库区。
距离这里，开车最快也得四十分钟。
一股电流般的寒意顺着秦无忌的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短信是钓饵，云顶山庄是屠宰场精心准备的案板！
而真正的屠刀，此刻正悬在另一个毫无防备的“王振雄”头顶！
“汐颜！”
秦无忌的声音撕裂凝固的空气，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急切，
“短信是假的！畜生雷达锁定了真正的目标——城北废弃屠宰场！
立刻报警定位那里！锁死推拿馆，等警察接管！我先走！”
最后一个字落地，他人已如离弦之箭，撞开虚掩的推拿馆大门，身影瞬间没入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光影之中。
只留下身后周汐颜焦急的呼喊和推拿馆内骤然爆发的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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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的光晕在飞逝的车窗外连成模糊的丝带。
引擎暴躁的轰鸣是秦无忌此刻唯一的心跳。他油门几乎踩进油箱，
五菱宏光的小车身在车流里钻出亡命的轨迹，引来一片刺耳的喇叭声和司机的怒骂。
“畜生！赶着投胎啊！”
“开个破面包飙尼玛的车！”
秦无忌充耳不闻，视网膜上，那个代表屠宰场位置的猩红光点，跳动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眼。
仿佛某种倒计时的警报。
脑中，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刷着存在感：“宿主稳住！速度七十迈，心情是日尼玛嗨！
提前预警，本统功劳大大滴！考虑给个五星好评外加‘最可爱系统’锦旗么？亲？”
秦无忌额头青筋跳了一下：“闭嘴！再吵卸载！”
“啧！00后打工统卑微求生存有错吗？
资本家宿主压榨系统劳动力！我要打妖妖灵投诉！”
系统模拟出哭唧唧的电子音，转瞬语调又变得贱兮兮，
“不过看在宿主救人心切的份上，本统附赠一条独家热乎情报——屠宰场坐标附近，探测到微弱但熟悉的‘非人’能量波动！
友情提示：您的老熟人可能正在围观现场直播，VIp席位哦！”
熟悉的非人能量？
冰冷的檀香气息瞬间在秦无忌的嗅觉记忆里炸开！
黑有常！
秦无忌眼神骤寒，握着方向盘的手再次收紧。油门轰得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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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宰场。
巨大的废弃厂房像一头匍匐在黑暗里的钢铁巨兽。
锈蚀的铁皮墙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早已渗透进混凝土缝隙的、陈年的血腥气。
风穿过破洞的窗框和坍塌的屋顶，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如同亡灵的低语。
入口处，一个穿着皱巴巴廉价西装的男人被粗糙的麻绳死死捆住双脚，
倒吊在一根锈迹斑斑、曾经用来挂生猪的巨大金属钩子上。
钩子连着一条满是油污的旧链条，链条另一端，固定在一个巨大的、同样锈蚀的钢铁转盘边缘。
男人像一块等待风干的腊肉，脸因为充血涨得紫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昂贵的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嘶哑变调的哭嚎：
“放我下来！求求你们！我有钱！多少钱都给！
你们这群畜生！疯子！快放了我！我要告死你们！告得你们倾家荡产！”
王振雄。
账本上新记录的“大肥羊”。
他面前几米外，站着三个男人。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服，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手里把玩着一把沉重的老虎钳，钳口开合，发出冰冷的“咔哒”声。
另外两个则显得流里流气，穿着紧身花衬衫，胳膊上露着劣质纹身，
一个嘴里叼着快要燃尽的烟头，另一个手里掂量着一根锈蚀的钢管，眼神在王振雄身上扫荡，像在评估一块肉的价值。
“告？”叼烟的那个混混嗤笑一声，猛地啐掉烟头，火星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溅开，
“姓王的，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老板，告谁去？被你逼得跳楼的小李？
还是癌症晚期还被你克扣赔偿金的老张？
哦，对了，你拿劣质骨灰盒当公司年会抽奖一等奖这事儿，够不够畜生？”
王振雄的哭嚎窒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被扒皮的恐惧。
“跟他废什么话！”
掂钢管的混混不耐烦地嚷嚷，往前一步，钢管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老大说了，这种披着人皮的老畜生，就得给他点‘旋转人生’的教训！”
他脸上露出一种残忍的兴奋，朝那个一直沉默的工装男喊道：“疤哥，转起来？”
被称作疤哥的工装男终于抬了抬帽檐。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斜劈到嘴角，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
他没说话，只是走到那个巨大的钢铁转盘旁，握住了摇臂。
那转盘直径足有两米多，边缘固定在冰冷的轨道上，锈蚀的表面布满不明污渍。
摇臂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撼动。
疤哥手臂肌肉贲起，猛地发力！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骤然撕裂屠宰场的死寂！巨大的转盘开始缓慢地、沉重地转动！
倒吊着的王振雄猛地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旋转！
世界在他充血倒悬的视野里瞬间天旋地转！
破败的厂房、阴森的月光、三个狞笑着的畜生，一切景物都化作模糊扭曲的残影！
强烈的眩晕感和失重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啊啊啊啊！！！停下！停下啊！救命！呕——”
凄厉的惨叫混杂着呕吐物喷涌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更添几分地狱般的恐怖。
两个混混兴奋地吹起口哨，看着王振雄像一只被暴力甩干的破麻袋在空中旋转。
就在这时——
“咣当！！！”
一声巨响！
屠宰场侧面一扇早已变形、用铁丝草草缠绕固定的破旧铁皮门，被人从外面一脚暴力踹开！
整扇门板扭曲着脱离了腐朽的门轴，重重砸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水泥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旋转的转盘猛地停下。王振雄倒吊的身体带着巨大的惯性，依旧在链条末端晃荡，像一口沉重的破钟。
疤哥握着摇臂的手瞬间绷紧。
两个混混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愕地转头看向门口。
烟尘弥漫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刃，一步步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死寂的厂房里清晰得如同鼓点。
秦无忌！
他站在门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全场。
倒吊旋转的王振雄凄惨无比，三个行凶者脸上尚未褪去的残忍兴奋，
空气中浓烈的铁锈、尘土、血腥和呕吐物的混合臭味扑面而来。
视网膜的地图上，代表王振雄的那个猩红光点依旧在疯狂闪烁，
但旁边，三个略小一些、但也散发着恶意红芒的光点，正对着门口的自己。
系统在他脑子里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脑子里的系统界面突然疯狂闪红，刺耳的警报声像是要把天灵盖掀飞：
“警告！前方高能！检测到高浓度人形污染物！精神摧毁模块启动...
职场pUA浓度超标！人格打压装置拉满！生存空间压缩至临界点！物理攻击风险指数飙升警告！！”
“卧槽！SSR级危险源锁定！这特么是行走的刑法案例库吧？！宿主快撤！！”
“哟呵！哪来的不开眼的野狗，敢闯疤哥的地盘？”
叼烟的混混最先反应过来，扔掉烟头，一脸凶相地拎着钢管迎了上来，钢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另一个混混也狞笑着跟上：“找死是吧？正好一起挂上去转两圈醒醒神！”
秦无忌没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那两个叫嚣的混混，死死锁定在疤哥身后的阴影里。
视网膜上，系统地图的边缘，一个极其微弱、却呈现出浓郁死黑色的光点，正静静地蛰伏在巨大的废弃冷冻压缩机组的后面！
那黑色是如此纯粹，如同深渊。
一缕极其微弱、冰冷、如同电子熏香混合着血腥气的诡异檀香，极其突兀地飘了过来！
黑有常！
秦无忌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果然在！如同秃鹫，盘旋在血腥盛宴的边缘！
疤哥始终没有说话，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只有握着冰冷摇臂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那把沉重的老虎钳，不知何时已被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中。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
拖钢管的混混已经冲到秦无忌几步之外，看他眼神飘忽，顿时感觉自己被无视，
怒火中烧，抡起钢管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钢管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
劲风扑面！
秦无忌眼神骤然聚焦，寒芒乍现！
他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