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嚎谷，名不虚传。两壁陡峭如被巨斧劈开，岩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泽，仿佛被干涸的血液浸透万年。谷底怪石嶙峋，一条浑浊的血红色溪流蜿蜒流淌，散发出淡淡的硫磺与铁锈混合的腥气。此刻，谷中却非死寂，而是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兵器碰撞的铿锵、以及濒死的惨嚎。
血牙部落与枯骨部落，这两支宿怨深重的百蛮山强族，如同被激怒的太古凶兽，在狭窄的谷地中展开了惨烈的绞杀。
血牙战士赤膊上身，血色獠牙图腾在汗水与血污中扭曲，他们狂吼着，挥舞着巨大的骨质武器，力量狂暴，悍不畏死地冲锋。枯骨部落的战士则显得更为诡异阴森，他们身上涂抹着灰白色的骨粉，脸上戴着狰狞的兽骨面具，武器上往往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身形如同鬼魅般在乱石间穿梭，利用地形和毒术进行阴狠的袭杀。
双方战士的尸体交叠在一起，鲜血染红了谷底的溪流和岩石。血牙部落的酋长血吼，一名身材比血屠更为雄壮、气息已隐隐触摸到小成境门槛的巨汉，手持一柄巨大的、镶嵌着尖锐兽牙的狼牙棒，每一次挥击都带起腥风血雨，将数名枯骨战士砸成肉泥。
枯骨部落的酋长骨巫，则是一名身形佝偻、手持白骨权杖的老者，他并未直接冲杀，而是躲在后方，口中念念有词，权杖挥舞间，一道道灰白色的、带着腐朽气息的能量波纹扩散开来，被波及的血牙战士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皮肤迅速溃烂。
“骨巫，你这老鬼，竟敢勾结山外虫子，杀我儿郎血屠。今日必屠尽你枯骨全族，用你们的头骨祭奠我儿。”血吼双目赤红，如同疯魔，狼牙棒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向骨巫所在的高台。
骨巫眼中绿芒闪烁，白骨权杖猛地顿地，一道灰白色的骨墙瞬间升起。
轰。
狼牙棒砸在骨墙上，骨屑纷飞，骨墙剧烈震颤，却并未崩碎。骨巫沙哑的声音带着怨毒：“血吼，你这蠢货，血屠死在黑水涧，关我枯骨何事？分明是那些山外虫子所为。你中了他们的离间计，速速停手，先灭了外敌。”
“放屁。”血吼暴怒，“黑水涧的虫子，用的就是你们枯骨的毒，还想狡辩，给我死。”他根本不信，攻势更加疯狂。
就在两大部落酋长僵持、下方战士死伤惨重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峡谷两侧高耸入云的峭壁顶端，几双冰冷的眼睛正俯瞰着这场血腥盛宴。
项易、鬼手、无影以及数名最精于隐匿的绝影卫，如同壁虎般吸附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下方震天的喊杀声和浓郁的血腥气，对他们毫无影响。
“世子，时机已到。”鬼手深陷的眼窝中，绿芒如同鬼火般跳跃，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他手中托着一个惨白色的骨瓶，瓶口被一层诡异的薄膜封住，里面隐约可见无数黑红色、如同活物般蠕动纠缠的菌丝——正是经过他精心培育强化的腐髓毒菌。
项易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了双方战士最密集、厮杀最惨烈的几处区域，以及骨巫和血吼这两位核心人物所在的位置。他眼中混沌星旋加速转动，计算着最佳投放角度和时机。
“目标：血吼、骨巫周围核心区，以及下方三处混战漩涡。”项易声音冰冷，“鬼手，动手。无影，准备接应。”
“遵命。”鬼手沙哑应道。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骨瓶的封印，一股甜腻中带着浓烈腐朽死亡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峭壁上的寒风都似乎被冻结。他双手快速结印，指尖萦绕着惨绿色的毒元，口中念念有词。瓶中那黑红色的腐髓菌丝如同被唤醒的恶魔，疯狂地蠕动起来，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去！”鬼手低喝一声，猛地将骨瓶向下一掷，同时，数道惨绿色的毒元精准地注入下坠的骨瓶。
骨瓶在空中划出几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向项易指定的五个关键位置——血吼与骨巫激战的核心区，以及下方三处战士绞杀最惨烈的区域！
“嗯？”激战中的血吼和骨巫几乎同时感应到头顶传来的诡异波动和那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他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几个惨白的骨瓶在空中骤然爆开。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扩散。
无数细如发丝、黑红相间的诡异菌丝，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从爆裂的骨瓶中喷射而出。它们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疯狂地增殖、蔓延。更可怕的是，这些菌丝似乎对浓郁的血气有着本能的贪婪，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精准地扑向下方每一个受伤流血、甚至只是沾满汗水和泥土的蛮族战士。
“什么东西？”
“啊，我的伤口！”
惊恐的尖叫瞬间取代了喊杀声。
一个被骨矛刺穿大腿、血流不止的血牙战士，惊恐地看着那些黑红色的菌丝如同活物般，疯狂地钻进他流血的伤口。剧痛瞬间被一种诡异的麻痒取代，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腿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下，黑红色的菌丝网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他想尖叫，喉咙却被疯狂滋生的菌丝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球迅速被菌丝覆盖、爆开。
一个正挥舞毒刃的枯骨战士，手臂不慎被同伴的鲜血溅到。几缕菌丝立刻附着上去，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钻破皮肤。他惊恐地试图拍打，但那菌丝蔓延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眨眼间整条手臂就变成了黑红色、不断蠕动膨胀的菌丝棒。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脱离身体，掉在地上，还在疯狂地增殖出更多的菌丝。
惨剧在瞬间爆发，无论是血牙还是枯骨战士，只要身上有伤口、沾染了血气，甚至只是离被感染者太近，那些恐怖的腐髓菌丝就如同死神蔓延的触手，疯狂地扑上去。被感染者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血肉被疯狂吞噬、转化，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膨胀、扭曲，变成一具具不断增殖着黑红色菌丝、还在抽搐蠕动的恐怖菌尸。而这些新生的菌尸，又成为新的感染源，喷吐出更多的菌丝孢子。
瘟疫，这是远超他们认知的恐怖瘟疫。
“邪术，是那些山外虫子的邪术。”骨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血吼，拼命挥舞白骨权杖，释放出灰白色的腐朽能量护住周身，试图阻挡那无孔不入的菌丝。血吼也惊骇欲绝，爆发出全身血气形成护罩，狼牙棒疯狂挥舞，将靠近的菌丝绞碎，但那些破碎的菌丝落地后，竟能迅速再生。
谷底瞬间化为人间地狱，恐慌如同瘟疫本身般蔓延。刚才还杀红眼的蛮族战士，此刻只剩下对未知恐怖的极致惊惧，互相推搡践踏，哭爹喊娘，只想逃离这死亡之谷。什么血仇，什么血纹矿，在生存的本能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就是现在！”峭壁顶端，项易眼中寒光爆射。
无影的身影如同真正的幽灵，在混乱与菌丝肆虐的间隙中，如同鬼魅般贴着岩壁急速滑下。他的目标，正是骨巫身后不远处，一个被枯骨部落严密守护的、通向山腹的隐秘矿洞入口。那里，浓郁的血气能量波动，远超其他地方——正是血纹矿脉的核心所在。
守护矿洞的枯骨精锐早已被突如其来的菌丝地狱吓破了胆，加上无影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如同融入阴影的死亡之风，淬毒匕首精准地划过几名守卫的咽喉，瞬间清除了障碍。他闪身没入矿洞，消失不见。
项易则如同捕食的苍鹰，从峭壁上一跃而下，镇岳锏带着撕裂苍穹的尖啸，目标直指被菌丝和混乱逼得手忙脚乱的血吼酋长。
“山外虫子，我杀了你！”血吼感受到致命的威胁，狂吼一声，不顾消耗，将全身血气灌注狼牙棒，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砸向从天而降的项易。
“螳臂当车。”项易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混沌元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镇岳锏。锏身云雷纹瞬间亮起刺目的暗金光芒，一股镇压山河、碾碎万物的磅礴伟力轰然爆发。
轰——！！！这一次，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血吼那灌注了毕生血气的狼牙棒，在接触镇岳锏的瞬间，如同朽木般寸寸炸裂，恐怖的巨力毫无阻滞地轰击在他那引以为傲的雄壮身躯上。
噗嗤！
血吼庞大的身躯如同被万钧巨锤砸中的破布口袋，猛地一僵，随即无数血箭从全身毛孔、七窍中狂喷而出。他引以为傲的、堪比精钢的筋骨，在混沌元力的碾压下，寸寸断裂，内脏被震成肉糜。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这位窥门境巅峰、触摸小成门槛的蛮族酋长，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眼中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项易看也不看血吼的尸体，镇岳锏一挑，将那颗死不瞑目的狰狞头颅挑起。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混乱战场，看着那些在菌丝中挣扎哀嚎、自相践踏的蛮族战士，看着远处被无影吓得魂飞魄散、试图逃离的骨巫，声音如同寒冰，借助混沌元力，清晰地传遍整个血嚎谷：
“百蛮山的蛮族，听着！”
“我乃砺锋营主，项易！”
“此谷，此矿，归我所有！”
“血牙酋长血吼，枯骨酋长骨巫，犯我疆界，死！”
“此菌，名腐髓，触血即生，噬肉蚀骨，蔓延不息，此乃尔等犯我之惩戒。”
“自今日起，血嚎谷方圆五百里，为我砺锋营猎场。擅入者，血牙枯骨，便是尔等下场。”
“欲活命者，三息之内，滚出血嚎谷，三息之后，滞留者…化为菌肥。”
冷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倒计时，配合着谷中炼狱般的景象和酋长瞬间毙命的恐怖，彻底击溃了残存蛮族战士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跑啊！”
“鬼！他们是鬼！”
残存的蛮族战士，无论是血牙还是枯骨，都彻底崩溃了，再也顾不得厮杀，如同受惊的兽群，哭喊着、推搡着，疯狂地向谷外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那惊骇欲绝的骨巫，也再不敢停留，在几名心腹的死命护卫下，狼狈不堪地遁入山林深处。
三息过后，血嚎谷中，除了遍地狰狞的菌尸、尚未完全死透的感染者发出的嗬嗬声、以及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菌丝腐败的甜腥气味，只剩下砺锋营众人冰冷的身影。
鬼手带着毒牙卫，如同死神使者般开始清理战场，收集未被菌丝污染的血牙、精魄骨，更重要的是——控制并回收那些还在蠕动的腐髓菌源。无影从矿洞中闪身而出，手中拿着几块散发着浓郁血气、表面有着天然血色纹路的矿石——血纹矿原石。
“世子，矿脉品质极佳，储量丰富。”无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项易将血吼的头颅随手丢给一名开山卫，目光投向深邃的矿洞，眼中混沌星旋缓缓平复，却带着掌控一切的深邃：“清理战场，布设警戒。鬼手，控制好菌源。从今日起，血嚎谷，是我砺锋营的第一个资源据点。百蛮山的蛮血…才刚刚开始沸腾。”
峭壁之上，项易并未立刻下到谷底。他俯瞰着下方如同被地狱之火舔舐过的战场，看着那些在菌丝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为恐怖菌尸的蛮族战士，眼神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凝重。
鬼手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看着下方自己一手制造的杰作，深陷的眼窝中绿芒闪烁，带着一丝病态的满足，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悸。
“鬼手。”项易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属下在。”
“腐髓毒菌…威力超乎想象。”项易缓缓道，“然，此物噬血而生，蔓延无度，一旦失控…后果如何？”
鬼手身体微微一震，狂热稍退，沙哑道：“回世子，此毒…对血气极度敏感，活性极强。若无特定抑制药剂或强大能量焚灭，确会不断吞噬血肉增殖…直至…宿主消亡或能量耗尽。若…若蔓延至山外，沾染凡俗…”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下方谷中的惨状，就是最直观的警示——这力量，是双刃剑，能杀敌，亦能噬主，更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生态灾难。
项易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刺向鬼手，更扫过下方正在清理战场的砺锋营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神魂深处：
“今日之胜，赖诸君用命，亦赖鬼手奇毒。然，尔等须谨记。”
“力量，无分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然，凡超越界限、有失控反噬之危、殃及无辜之力，皆如怀抱凶刃，行于悬崖。”
“腐髓毒菌，可控之时，为我砺锋营之利刃。然，若失控，或滥用无度，则必成噬主之魔、祸世之灾。今日谷中蛮族之惨状，便是前车之鉴。此非恻隐，而是警醒——对力量，当存敬畏之心，明其界限，掌其分寸。”
“砺锋营之刀锋，当指向该杀之敌寇，而非沦为毁灭之洪流，更不可伤及无辜凡俗，触犯铁则。今日借蛮族之血立威，他日若以此术屠戮凡俗、或任其失控蔓延…那天律金印，将比邪修之祸，降临得更快、更狠。形神俱灭，非虚言。”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警钟，在众人心头敲响。看着谷底那些恐怖的菌尸，再回想世子提及的天律司代天行罚的恐怖威能，即使是狂热如鬼手，也不由得心中一凛，那股对力量毫无节制的兴奋被强行压下。雷洪、无影等人更是神色肃然。
力量使人强大，亦使人迷失。唯有保持敬畏，明晰界限，方能在力量之路上，行稳致远。这血嚎谷的胜利，不仅是一场战斗的胜利，更是一次对砺锋营所有道兵关于力量本质的深刻警示。
镇南关，钦差行辕。
杨钊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脸色阴沉。葬礼的余威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项崮笙闭门不出，玄稷那老狐狸又递上了冠冕堂皇的奏表将遗孤旧部圈在王府别院，让他无处下口。边军将领的阳奉阴违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大人，有消息了！”一名心腹谋士快步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关于十万大山。我们在一个隘口附近的山寨里，找到了几个被吓破胆的蛮族猎人。他们说…几天前，在西南方向的黑水涧，爆发了一场大战。一支数百人的血牙部落狩猎队…被全歼了，领头的是酋长血吼的儿子血屠，头颅被挂在树上。动手的…是一群装备精良、手段诡异狠辣的山外战士，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听到那些战士提起…是受枯骨部落雇佣！”
“枯骨部落？雇佣？”杨钊脚步一顿，眼中精光爆射，“消息可靠？”
“那几个猎人吓得语无伦次，但描述的场景一致，血屠的头颅他们也远远看到了，做不得假。而且…”谋士压低声音，“我们安插在王府别院外围的眼线回报，这两天，王府别院的守卫似乎…有细微的调动，部分精锐气息消失了，去向不明。”
杨钊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好，天助我也，项易那小崽子，果然没在山里老实待着。他竟敢冒充枯骨部落的人，袭杀血牙的狩猎队，还宰了血吼的儿子？哈哈哈，真是瞌睡送枕头。”
他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项易啊项易，你这是在玩火。百蛮山的蛮子，是那么好惹的？血吼死了儿子，岂能善罢甘休？枯骨部落平白背锅，也绝不会忍气吞声，只要稍加挑拨…”他看向那名气息阴冷的紫宸殿暗随员，“你之前说的计划…可以启动了！让那些流窜的蛮族小队…目标，王府别院。记住，要做得像，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是蛮族为了报复枯骨部落的盟友项易，袭击了保护忠烈遗孤的别院。最好…能意外死那么一两个小崽子，把事情彻底闹大。”
“属下明白，定会安排得天衣无缝，让蛮族和王府狗咬狗。”暗随员眼中凶光毕露，领命而去。
杨钊志得意满地坐下，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府别院燃起大火、遗孤惨死、项崮笙悲愤吐血、项易被蛮族大军围剿的美妙景象。他浑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玄稷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
两日后，夜。
王府别院，坐落于镇南关内相对僻静的区域，但防卫森严，明哨暗哨遍布。然而，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十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穿着杂乱、脸上涂抹着模仿蛮族的油彩，手持弯刀骨矛，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别院外围的阴影中。他们动作矫健，眼神凶狠，正是杨钊通过秘密渠道收买、伪装成血牙部落复仇小队的一伙真正的山匪亡命徒，为首者，更是一名气息凶悍的窥门境武修。
“目标，东侧院墙，杀进去。制造混乱，重点是那几个披麻戴孝的小崽子，得手后立刻撤退，按计划路线走。”匪首低声下令。
“是！”亡命徒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就在他们准备翻墙而入的刹那，异变陡生！
“放箭！”一声冰冷如铁的命令，陡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嗡——！
刺耳的弓弦震动声撕裂夜空，不是零星的箭矢，而是密集如雨的劲弩攒射，而且，箭矢破空之声锐利无比，绝非普通军弩。
噗嗤！噗嗤！噗嗤！
惨叫声瞬间响起，十几名亡命徒猝不及防，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他们身上的皮甲在特制的破甲弩箭面前如同纸糊，连那名窥门境的匪首，也被数支蕴含元力的弩箭重点照顾，虽然挥刀格挡开大部分，仍被一支刁钻的弩箭射穿了小腿，惨叫着倒地。
“有埋伏！”
“中计了！”
剩余的亡命徒魂飞魄散，试图四散奔逃。然而，四周的黑暗如同活了过来。一道道气息冰冷、身着夜行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手中匕首短剑闪烁着寒光，正是王府最精锐的暗卫——“夜枭”！他们的配合默契无比，动作快如闪电，招招致命。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短短十几个呼吸，除了被特意留下活口的匪首，其余伪装成蛮族的亡命徒，尽数毙命。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别院墙外，鲜血染红了地面。
别院内，灯火通明。李磐、孙锐、周虎等遗孤被王府护卫严密保护在厅堂内，毫发无伤。玄稷负手立于院中，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很快，镇南关被惊动。巡城兵马司的士兵火速赶到，看到的便是别院墙外这血腥的一幕，以及被王府暗卫死死按在地上的、腿上插着弩箭、面如死灰的匪首。
“这…这是怎么回事？”带队的校尉惊骇问道。
玄稷缓步走出，声音带着沉痛与愤怒，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街道：“诸位将士，就在刚才。一伙凶徒，伪装成百蛮山血牙蛮族，意图趁夜袭击王府别院，行刺忠烈遗孤。幸得王爷早有防备，暗卫拼死相护，方未让贼人得逞，此等丧心病狂之举，天理不容！”
他猛地一指地上那些亡命徒的尸体和活口：“尔等看，他们虽作蛮族打扮，但所用兵器、身上纹身、口音…哪一点像真正的蛮族？分明是有人蓄意假扮，欲行栽赃嫁祸、挑起蛮汉仇杀、残害忠良之后的毒计！”
玄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和洞穿人心的力量：“是谁？是谁如此歹毒，连为国捐躯的忠烈之后都不放过？是谁？想将这盆脏水泼给浴血戍边的将士，泼给镇南王府？又是谁…想借蛮族之刀，行那不可告人之目的？”
句句诛心，矛头直指！
被按在地上的匪首，在玄稷那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逼视下，在周围将士们越来越愤怒的目光中，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嘶声喊道：“我说！我说！是…是钦差行辕的人。是杨钊杨大人身边的那个阴脸随从，给了我们金子，让我们扮成蛮子来杀人栽赃，他说…出了事有杨大人兜着…”
轰！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所有赶来的将士、被惊醒的附近居民，无不哗然，愤怒的声浪瞬间席卷。
“杨钊，是那个狗钦差！”
“他想害忠烈之后，他想嫁祸给我们！”
“狗官！滚出南疆！”
群情激愤！怒火滔天！
与此同时，钦差行辕的大门被轰然撞开。雷奔率领着如狼似虎的王府亲卫，手持项崮笙的王令，在无数愤怒军民的注视下，直接闯入。
杨钊刚从睡梦中被外面的喧哗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卧室，迎面就撞上了雷奔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和冰冷如铁的王令。
“奉王爷令，钦差杨钊，勾结匪类，伪冒蛮族，行刺忠烈遗孤，意图挑起边衅，祸乱南疆。罪证确凿！即刻拿下，查封行辕，一应人等，不得擅动。”雷奔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杨钊心上。
“你…你们敢，我是钦差，我有皇上的谕旨。我…”杨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怒交加，还想挣扎。
“拿下！”雷奔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上前，轻易卸掉他试图拔剑的手，将他死死按倒在地，冰冷的镣铐瞬间锁住了他的手脚。
“搜！”雷奔大手一挥。亲卫们如潮水般涌入行辕各处，很快便从杨钊心腹房间和那名暗随员的住处，搜出了尚未销毁的与匪首联络的信物、支付金票的凭证、甚至…与某些边地奸商勾结，意图倒卖军资的密信。
铁证如山！
当杨钊如同死狗般被拖出行辕，暴露在无数愤怒的军民目光之下时，迎接他的是震天的唾骂和烂菜叶、臭鸡蛋，他带来的三百紫宸禁卫，被愤怒的边军团团围住，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妄动。
镇南王府内，项崮笙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行辕方向的火光与喧嚣，听着隐隐传来的愤怒声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那深沉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杀意。
“军师，这开天之剑…够快吗？”他缓缓问道。
身后的玄稷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王爷，剑已出鞘，见血方归。杨钊，不过是一颗染血的棋子。他的罪证与民怨，足以将其钉死在耻辱柱上。然，此剑真正的锋芒…当指向那执棋之手。”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落在了那紫宸殿的深处。
南疆的天，在这一夜，被彻底捅破了。砺锋营于血嚎谷以毒火立威，宣告混沌降临；镇南王府于关内以雷霆之势反杀毒饵，将代天巡狩的钦差打落尘埃。双线的高潮如同两记重拳，狠狠砸在棋盘之上，溅起的血与火，将彻底点燃南疆的烽烟。更大的风暴，已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