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森可怖的骨市边缘,紧邻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骨墙,赫然矗立着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建筑——那是一座完全由森然白骨堆砌而成的扭曲骨楼。
这座诡异的建筑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形态,仿佛某种远古巨兽遗留下的巢穴,又像是被某种邪恶力量强行扭曲了空间结构。
整座骨楼的表面密密麻麻地悬挂着数以百计的骷髅头颅,每个空洞的眼窝中都燃烧着幽绿色的磷火,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骨楼的正门入口处,悬挂着两盏缩小版的惨白纸灯笼,与城门外那些巨大的灯笼如出一辙,同样散发着幽幽的绿色光芒,在阴风中轻轻摇曳。
灯笼下方,站立着几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身影。
这些守卫个个身形高大,穿着锈迹斑斑的暗红色骨甲,手持巨大的骨制长矛,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地矗立在原地。
他们空洞的眼窝中同样燃烧着冰冷的幽绿色磷火,浑身散发着铁血般的秩序气息,与下方骨市中混乱无序的景象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些守卫的存在,明确地昭示着这里就是这片区域的管理者居所。
瘸叔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缓缓扫过混乱不堪的骨市,目光在那几头被驱赶的骸骨巨兽和骨楼守卫身上停留了许久,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压低声音,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沙哑嗓音对陈七童耳语道:低下头...千万别...看那些...守卫...我们得...绕过去...他的声音如同蚊虫振翅般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说完,瘸叔拖着那条残疾的腿,尽量贴着骨墙投下的阴影移动,小心翼翼地朝着骨市另一侧的一条更加狭窄幽暗的骨巷入口挪去。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既要避开那些在污秽中翻找的枯槁身影,又要躲开那些正在互相撕咬的泥浆骨怪。
陈七童屏住呼吸,紧紧跟随在瘸叔身后,极力收敛自己的气息,两人就像两道融入墙壁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穿行。
陈七童能清晰地感觉到,骨楼入口处那几个骨甲守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的探针,正在混乱的骨市中来回扫视。
有好几次,那些目光几乎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每一次都让他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怀中的魂佩也随之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仿佛其中封印的纸马残魂印记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就在他们即将挪到那条狭窄骨巷入口,眼看就要脱离这片危险区域的关键时刻——
呜...呜嗷——!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疯狂暴戾的嘶吼声,如同炸雷般在阴森可怖的骨市中央骤然炸响!
这声嘶吼中蕴含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与疯狂,瞬间打破了骨市表面那诡异的平静。
只见一头体型相对较小、浑身流淌着暗红色泥浆的骨怪,此刻正被数头同类撕咬着、啃噬着。
它那粘稠的身躯上已经布满了可怖的伤口,暗红色的泥浆不断从伤口处渗出。似乎是被逼到了绝境,这头濒死的怪物突然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它那原本就扭曲变形的身躯开始剧烈翻滚蠕动,如同沸腾的沥青般疯狂扭动,竟硬生生甩开了那些纠缠不休的同类!
它那对猩红色的眼窝中闪烁着混乱而疯狂的光芒,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骨市里来回扫视,就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在寻找最后的猎物。
突然,它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正贴着骨墙阴影处小心移动的陈七童!
或许是因为陈七童身上那点被魂佩死气极力掩盖、却依旧在巨大压力下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的微弱活人气息,在这片纯粹的混乱死地中,就如同黑夜中的一点火星般显眼。
这点生机瞬间点燃了这头濒死怪物最后的贪婪与疯狂!
吼——!!!
那泥浆骨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怒咆哮,完全放弃了与同类的撕咬争斗。
它那庞大的身躯裹挟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如同一辆失控的血色战车,朝着陈七童和瘸叔所在的方向疯狂冲撞而来!沿途撞飞了数个正在枯槁翻找的倒霉身影,暗红色的骨屑与泥浆在空中四散飞溅!
该死!这下麻烦了!
瘸叔脸色骤变,低声咒骂了一句。他那深潭般的独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做出了决断。
只见他猛地将陈七童往身后那条狭窄的骨巷入口用力一推,同时仅存的左臂如同闪电般探出。
令人意外的是,他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将枯瘦如柴的手指狠狠插入旁边骨墙上一处正在流淌着暗红色粘液的缝隙中!
噗嗤——!
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他那枯瘦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钎般,深深没入了那粘稠冰冷的物质中!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从骨墙内部传来,瘸叔闷哼一声,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但他却巧妙地借着这股诡异的吸力,整个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纸片般,瞬间贴在了骨墙上,堪堪避开了那泥浆骨怪疯狂的冲撞轨迹!
然而那骨怪的目标始终都是陈七童!它那庞大的身躯带着恐怖的惯性,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狠狠撞向了被瘸叔推入骨巷入口的陈七童!
陈七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巨力狠狠击中。
只觉胸口如遭雷击,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又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以惊人的速度向后倒飞而去,最终重重地砸进了那条幽深狭窄的骨巷最深处!
他的后背与冰冷坚硬的骨墙来了个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撞击的瞬间,他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声。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从撞击点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喉头一甜,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口腔,他想要强压下去,却终究徒劳无功,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在惨白的骨墙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猩红痕迹。
这新鲜的、带着生命气息的血液气味,在这条阴暗逼仄的骨巷中迅速扩散开来。这股活人的血腥气,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突然倒入一瓢冷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原本嘈杂混乱的骨市,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那些正在翻找东西的枯槁身影突然停下了动作,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骨巷方向;正在互相撕咬的泥浆骨怪也停止了啃噬,混乱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锁定了血腥味的来源;就连远处那几头被驱赶着的巨大骸骨兽,也缓缓转动着它们硕大的头颅,空洞的眼窝中幽绿色的磷火剧烈跳动,显示出它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活人气息所吸引。
最可怕的是骨楼入口处那几个如同雕塑般静止不动的骨甲守卫。
它们原本黯淡的眼窝中,幽绿色的磷火突然暴涨,就像是沉睡的凶兽被突然惊醒。那冰冷、铁血、带着绝对秩序感的杀意目光,如同数道实质化的探照灯光束,穿透了整个混乱的骨市,精准无误地锁定了狭窄骨巷入口处那个正在吐血、气息紊乱的年轻身影。
活气......!
闯入者......!
冰冷的、如同金属相互摩擦般的意念波动,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瞬间扫过整个骨市。这意念中蕴含的杀意是如此纯粹,如此强烈,仿佛来自远古的审判。
完了!彻底暴露了!
陈七童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骨墙下,口中满是腥甜的血腥味,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来自骨楼守卫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般刺骨,又如同附骨之疽般牢牢锁定着自己。那目光中蕴含的杀意,比荒骨原上最凶残的怪物还要纯粹,还要可怕,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瘸叔那具残破的身躯死死贴在斑驳的骨墙上,布满血丝的独眼中骤然爆发出令人胆寒的狂怒与决绝!
他猛地将插入骨墙缝隙的断指拔出,带起一溜暗红粘稠的液体,那液体在幽绿的磷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仅存的左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青筋暴起,一股惨烈至极的煞气从他佝偻的身躯中升腾而起,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股气势扭曲!他已然抱定必死之心,准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骨楼守卫的骨甲开始咔咔作响、眼窝中的磷火剧烈跳动,整个骨市中那些扭曲变异的怪物也都从阴暗处探出身影,蠢蠢欲动之时——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不耐的冷哼,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寒冰细针,突兀地刺入在场每个生灵(或非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这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统治力,仿佛这片区域至高无上的主宰在表达不满!
声音……分明来自上方!来自那幽深莫测的骨巷最深处!
这声冷哼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凌驾于这片区域所有规则之上的绝对意志!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骨市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骨市中央那头最先发现陈七童、正张开血盆大口欲再次扑来的泥浆骨怪,庞大的身躯突然剧烈颤抖!
构成它身体的粘稠暗红色泥浆在刹那间凝固成块,随后……毫无征兆地……开始崩解、坍塌!就像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化作一滩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烂泥,最终融入地面那些早已干涸的污秽痕迹之中!
那几个守在骨楼入口处、眼窝中磷火暴涨、已经锁定陈七童的骨甲守卫,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当头砸中!他们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骨甲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眼窝中原本狂燃的幽绿色磷火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强行掐灭,瞬间黯淡至几乎熄灭的状态,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冰冷的、如同死物般的漠然。
他们动作迟缓而僵硬地转回头,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重新面向骨楼入口站定,仿佛方才的杀意与动作都只是幻觉。
骨市中那些被血腥气吸引、正从各个阴暗角落探出枯槁肢体的混乱怪物们,更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来自极寒之地的冰水,瞬间缩回各自藏身的阴影里。
它们重新陷入翻找垃圾或互相撕咬的混乱状态,只是动作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连最细微的声响都不敢发出,更不敢再向骨巷方向投去哪怕一丝。
仅仅一声冷哼,便如同至高无上的敕令,轻描淡写地消弭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毁灭性风暴!
陈七童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冰冷的骨墙下,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喉咙里仿佛塞满了铁锈。
颤抖的手指死死抠进地面,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方才那惊心动魄的遭遇仍让他心有余悸。他艰难地仰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骨巷深处——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哼传来的方向。
瘸叔原本如临大敌的紧绷身躯此刻也渐渐松弛下来,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依然紧锁着巷子深处的黑暗,浑浊的瞳孔中翻涌着浓烈的戒备与警惕,更深处还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像是畏惧,又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期待。
狭窄幽暗的骨巷深处,在那些明灭不定、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幽光映照下,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伫立在那里。
那枯瘦的身形几乎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偶尔闪动的幽绿磷火昭示着他的存在。
正是老沙!
他依旧裹着那件沾满油污、破烂不堪的灰黑色麻布袍子,宽大的兜帽低垂着,只露出半截枯瘦如柴的青灰色下巴。
两点幽绿的磷火在兜帽的阴影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巷子入口处狼狈不堪的两人。
那双枯槁如树枝般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正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轻轻捻动着。
那粉末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魂气息,就连陈七童怀中贴身藏着的魂佩都在这股威压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仿佛要破体而出。
跟上......老沙沙哑干涩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两人一眼,便转身拖着那件宽大得不成比例的袍子,整个人如同融化在阴影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朝着骨巷更深处走去。
瘸叔沉默地走到陈七童身边,伸出那只枯瘦如爪的手,一把抓住年轻人血迹斑斑的胳膊。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陈七童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在瘸叔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用袖子胡乱抹去嘴角不断渗出的血迹。
两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老沙身后,他那飘忽不定的背影如同游荡在幽冥界的鬼影,引领着他们再次踏入这条由森森白骨和幽幽磷火构成的诡异长廊。
这一次,骨巷两侧墙壁上那些被钉着的、燃烧着幽绿磷火的骷髅头颅,似乎都收敛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那些空洞的眼窝里,磷火微弱地摇曳着,仿佛对老沙的存在充满了本能的畏惧,连火焰的跳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随着深入,骨巷似乎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赫然出现一段向上延伸的阶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阶梯竟是由无数根巨大的腿骨堆砌而成,每一级台阶都泛着惨白的光泽。
骨阶的尽头,是一个由巨大而扭曲的肋骨拱卫而成的诡异入口——那是一个阴森可怖的骨洞。
洞口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的诡异光芒,像是凝固的血迹,而洞口内部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宛如一头远古巨兽张开的大嘴,随时准备吞噬一切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