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是第二卷的情感高光时刻之一，承接傅璟深告白后，聚焦于“解除契约”这一象征性仪式，以及两人关系从虚假走向真实的决定性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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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起）
医院的灯光总是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惨白，将人的情绪也照得无所遁形。
林晚靠在病床头，目光落在窗外。天光已经大亮，城市的喧嚣隔着厚厚的玻璃，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雪白被单的一角，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昨夜混乱的一幕幕——冰冷的海水，傅璟深撕裂般恐慌的呼喊，他紧紧箍住她腰身的手臂，以及他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贴在她耳边那句滚烫而破碎的低语。
“林晚……别怕。”
不是命令，不是基于契约责任的安抚，而是一种发自本能的、甚至带着恳求意味的慰藉。
还有后来，在意识半昏沉间，感受到的那个持续落在她手背上的、轻柔而颤抖的吻。
这一切，都像一场过于逼真的梦，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静、克制、永远用逻辑构筑壁垒的傅璟深格格不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
傅璟深走了进来。他换下了昨夜那身狼狈的湿衣，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灰色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除了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微红，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傅氏总裁模样。
但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他走进来的步伐不如往日那般绝对沉稳，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的关注。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将手中提着的一个精致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这是家里厨房熬的安神汤。”
“好多了，谢谢。”林晚垂下眼睫，轻声回答。
空气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两人之间，似乎横亘着一条无形的河流，昨夜生死关头被暂时冲垮的堤坝，在天光之下又重新显露出来，但河道已然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
傅璟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曾经签下过无数足以影响市场格局的文件，此刻却微微用力，指节泛出青白色。
“昨晚……”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挑选合适的词语，“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抬起眼，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双向来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里面翻涌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名为“紧张”的情绪。
“听到了。”她听见自己平静地回答。
傅璟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你的回答呢？”
他没有用任何商业谈判的技巧，没有迂回，没有试探，就这样直白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将选择权交到了她的手里。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林晚没有立刻回答。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呼风唤雨、此刻却像个等待审判的年轻男人。她的沉默，像无形的丝线，一点点缠绕住傅璟深的心脏，缓缓收紧。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得窒息时，林晚却轻轻掀开被子，试图下床。
“你要做什么？”傅璟深立刻起身，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
“回一趟公寓。”林晚避开他的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有样东西，我想是时候该处理掉了。”
傅璟深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林晚平静无波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悄然攫住了他。她是要去拿走她的东西，彻底离开吗？
（承）
傅璟深的车平稳地驶回公寓楼下。
一路上，两人依旧沉默。傅璟深几次想开口，但看到林晚望着窗外出神的侧影，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确定”是这种感觉，比任何商业风险都更让人焦灼。
回到那个他们共同生活了数月的顶层公寓，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一切都整洁得如同样板间，却少了些许烟火气。
林晚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书房的方向。
傅璟深跟在她身后，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看着她打开书桌的抽屉，看着她从最底层，取出了一个深蓝色的、略显陈旧的文件夹。
那一刻，傅璟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他们最初签订的《恋爱契约》。
林晚拿着那份文件夹，转身，走到他面前。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里却有一种他看不透的复杂情绪在流动。
“傅璟深，”她开口，声音清晰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还记得这个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将她拉入自己世界的开端，是他基于冰冷逻辑和所谓“最优解”制定的规则。他曾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却从未想过，这份由他亲手制定的契约，会成为横亘在他与她之间最大的障碍。
“记得。”他的声音干涩。
林晚低下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文件夹光洁的表面，像是在抚摸一段即将成为历史的过去。
“这份契约，规定了我的义务，我的行为准则，甚至……我的表情和反应。”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它像一套程序，设定了我该如何扮演‘傅璟深女友’这个角色。我们之间所有的‘亲密’，所有的‘关心’，都在这套程序的运行框架之内，对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他精心构筑的逻辑堡垒上。他无法反驳。
“可是傅璟深，”林晚的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晚在海里，你不顾一切地来找我，在病房里，你说的那些话……这些，也在契约的条款里吗？”
傅璟深猛地抬头，对上她清澈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准备好的、合乎逻辑的解释，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在。”他终于承认，声音低沉而沙哑，“契约……无法定义昨晚发生的一切。”
林晚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傅璟深呼吸几乎停滞的动作。
她双手握住那份蓝色的文件夹，微微用力——
“嗤啦——”
清晰无比的、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突兀地响起。
傅璟深眼睁睁地看着那份代表着他最初所有算计和理智的文件，在她手中，被干脆利落地一分为二。她的动作决绝，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撕碎的不仅仅是一叠纸，而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堵无形的墙。
（转）
撕开的文件被她随手扔在了身旁的垃圾桶里，像丢弃一件再无价值的垃圾。
林晚拍了拍手，仿佛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她重新抬起头，看向僵立在原地的傅璟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些许，深处甚至藏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光芒。
“傅璟深，”她清晰地叫他的名字，“现在，契约没有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仰头看着他。
“你昨天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真正的女朋友。”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现在，我再问你一次。抛开所有的合约、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基因计划’和见鬼的‘最优解’……”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傅璟深，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她站在那里，身后是象征着他们虚假过去的碎片。没有契约的束缚，没有利益的纠葛，她只是她自己——林晚，在向他索要一个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答案。
傅璟深怔怔地看着她，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预想过她的各种反应，愤怒的质问，冷漠的离开，甚至是带着怜悯的原谅……唯独没有想过，她会用如此决绝又如此直接的方式，将选择权再次、并且是更彻底地交回到他手里。
他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有些失措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滚烫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遍四肢百骸。
所有的逻辑、所有的权衡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前迈了一大步，伸手，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比昨夜在恐慌中的拥抱更加真实，更加确定。
“想。”一个字，从他胸腔最深处震荡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失而复得的颤音，“我想和你在一起。林晚，不是契约，不是扮演，是我……我想。”
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嗅着她发间清淡的香气，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软，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落点。
林晚没有立刻回应，但也没有推开他。她静静地被他拥抱着，感受着他不同寻常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手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这个细微的回应，让傅璟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书房里一片静谧，只有阳光无声移动，和两人交织在一起的、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垃圾桶里那被撕成两半的蓝色文件夹，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被终结的时代注脚。
（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璟深才稍稍松开她，但双手仍扶在她的肩头，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
“林晚，”他无比郑重地叫她的名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傅璟深唯一的女朋友。以前是我混蛋，以后……我会学着，好好爱你。”
“学着？”林晚捕捉到了这个特别的用词，微微挑眉。
傅璟深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窘迫，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坦诚：“顾言澈说我有情感认知障碍……很多时候，我可能分不清自己的感受，或者，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表达。如果……如果我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向她暴露自己的“缺陷”和“不完美”。不是因为算计，而是因为，他想要这段真正的关系，能够走得更好，更远。
林晚看着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认真，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她似乎有些明白，他过去的某些行为，或许并非全然出于冷漠。
“好。”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我教你。”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傅璟深的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喜悦”的情绪，陌生而又汹涌地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忍不住低下头，想要亲吻那抹让他心悸的弧度。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林晚却微微偏开了头，他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傅璟深身体一僵。
林晚抬手，轻轻抵住他的胸膛，拉开了一点距离。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眼神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清明，甚至带着一点狡黠。
“傅先生，”她看着他，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我们的新关系，是不是应该……从头开始？”
傅璟深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撕毁契约、主动向他索要真心，此刻却又拒绝了他亲吻的女人，一种难以掌控的、失控的感觉再次浮现。
但他发现，这一次，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的困惑，以及……一丝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名为“主导权”的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