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的昼夜在忙碌和焦虑中失去了界限,白炽灯在帐篷顶发出嗡嗡的恒定鸣响,取代了自然的日升月落。
柳凡的身影成了这片白色世界里最忙碌的一个定点。
他几乎不停歇地穿梭在各个病帐篷之间。
施针喂药、观察病情变化、调整方案,偶尔快速交代几句,立刻又有新的危重病人被送来。
他的动作始终稳定精准,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冷静。
那身防护服下的身躯,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精力和智慧。
其他医护人员是轮班倒的,每个人下来都像是脱了一层皮,眼圈乌黑脚步虚浮。
唯独柳凡似乎从抵达那一刻起就钉在了这里。
几天几夜过去,没人见他休息过,甚至没见他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往往只是匆匆扒几口后勤送来的盒饭,甚至只是喝几口水,就又投入救治。
“柳医生,您去歇会儿吧!哪怕一小时也好!”
一位年轻的小护士看着柳凡又一次给一个抽搐的孩子施完针,忍不住红着眼圈劝道,声音带着哭腔。
“您这样身体会垮掉的!”
柳凡正低头检查孩子的瞳孔反应,闻言只是微微摇了下头,声音透过口罩有些发闷,却依旧平稳。
“没事,我还撑得住,把那边新熬的药汤分给三号帐篷,每人小半碗。”
看着他转身又走向下一个病人的背影,那小护士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为自己连轴转的辛苦,而是为那个仿佛不知疲倦的身影所感动。
旁边一位年长的军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劝了,柳医生他跟我们不一样,他是真把病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
“医者仁心,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啊!”
另一位专家看着记录本上那些被柳凡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病例感慨万千,语气里充满了敬佩。
“连续几天几夜不合眼,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柳医生这不仅是医术高超,更是品德高尚!”
帐篷里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无论是军医、外援专家还是护士、志愿者,看向柳凡的目光都充满了由衷的敬意和感激。
在他们看来,柳凡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燃烧自己来点亮他人的生路。
这种无私的奉献精神,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显得尤为耀眼和珍贵。
他们不知道,对于元婴后期的柳凡而言,肉体上的疲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需要的并非睡眠,而是真元的恢复和对天地灵气的汲取。
偶尔闭目凝神片刻运转几个周天,消耗的心神和真气便能迅速补充。
他们的感动和敬佩,他其实并不需要,但也无暇去解释。
人们的赞誉和担忧传入他耳中,并未引起太多波澜。
他的心思绝大部分都用在两件事上,一是稳住尽可能多的生命,二是寻找根源。
救治间隙夜深人静之时,他会独自一人站在隔离区边缘地势稍高的小土坡上,远离喧嚣的帐篷群。
在这里,他悄然运转神通。
双眸深处若有若无的金色微光一闪而逝,眼前的景象瞬间褪去色彩,化为最本源的线条和能量流动。
至尊道眼,勘破虚妄。
他望向那片被邪疫笼罩的区域,目光穿透帐篷、人体,感知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缠绕在生灵身上的灰黑色病气。
这邪气阴毒污秽,充满怨念和死意,绝非自然生成。
同时他调动起对天地法则的微弱感知力。
风的气息,水的流动,地脉的微弱震颤,草木的哀鸣……
一切自然存在的法则都在向他传递着信息。
那邪毒的来源,如同污水汇入清泉的源头,必然会在法则层面留下不和谐的涟漪和痕迹。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远胜于救治病人。
他需要从庞大繁杂的自然信息中,剥离出那一丝异常邪恶的源头。
夜风吹动他防护服的帽檐,他站在那里,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眼底深处偶尔流转的法则符文显示着他正进行着何等精密的探查。
几天几夜的救治加上不间断的探查,即便以他的修为,眉宇间也终于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疲惫之色。
这并非肉体劳累,而是心神大量消耗的表现。
这丝疲惫恰好被深夜来送热茶的助理医生看到。
那年轻人看着柳凡独自站在寒风中强撑的背影,看着他眉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顿时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
“柳医生,喝点热水吧。”
助理医生走上前,声音哽咽。
“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大家都指着您呢!”
柳凡收敛神通,眼底的金芒和周身那种玄而又玄的气息瞬间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医术高超仁心仁德的普通医生模样。
他接过温热的茶杯点了点头:“谢谢。我没事。”
他低头吹开热气,抿了一口热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黑暗的山峦轮廓。
经过这几日不眠不休的探查,那瘟疫邪气的来源他已然大致锁定。
一股极其隐晦但却阴冷彻骨的恶意,从距离此地大约数十里外的一处山谷深处弥漫而出,与天地法则格格不入。
找到了。
他放下茶杯,心中已有决断。
单纯的救治只能缓解,无法根除。
必须捣毁源头,才能彻底结束这场灾难。
转身走回灯火通明的隔离区,周围的医生护士看到他,纷纷投来关切和敬重的目光。
“柳医生,您快去休息一下吧!”
“是啊,柳医生,这边有我们看着!”
柳凡只是摆了摆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刚才我教的那套针法,危重病人务必按时施针,所有用药记录等我回来再看。”
在众人担忧又不解的目光中,他径直走向了指挥帐篷。
他需要一份那个区域的详细军事地图,以及一个合理单独外出探查的理由。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