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逃。没有方向,只有远离。
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废墟尘埃的刺痛和血腥味。腿像灌了铅,伤势在奔跑中撕裂般疼痛。但没有人停下。身后远处幸存者小队混乱的嘶喊和零星的枪声,是催命的符咒,更是这“静滞”世界危险初现的证明。
雷栋抱着静滞舱,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颤抖,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舱体内,蒲凝眉心的那个银色光点,在穿过规则涟漪时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不行了…雷队…跑不动了…”孙小胖第一个瘫软在地,靠着一段断裂的混凝土墙体大口喘息,脸色灰败。他的感知在刚才的规则涟漪冲击下受损最重,此刻脑子里依旧嗡嗡作响,像是塞进了一团混乱的毛线。
韩屿扶着一根扭曲的钢筋,弯腰干呕,终端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屏幕已经彻底漆黑。“规则参数…稳定下来了,但…基准值变了!和我们之前记录的所有数据都不同!这见鬼的‘静滞’…根本不是恢复正常,是换了一套更隐蔽的规则在运行!”
赵猛靠坐在另一边,撕开染血的衣袖,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和开始不自然扭动的黑暗纹路——那是之前被污染后又强行净化留下的后遗症,此刻在环境规则微调下,似乎有复发的迹象。他闷哼一声,用剩余的干净布料死死勒住伤口上方,额角青筋暴起。
雷栋将静滞舱小心放在相对平整的地面,快速扫视周围。这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园区,锈蚀的管道和垮塌的厂房骨架如同巨兽的尸骸,在铅灰色天空和黯淡血月下投下斑驳扭曲的阴影。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之前偶尔能听到的、变异生物的窸窣声都消失了。
“这里不能久留。”雷栋声音低沉,“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别的‘东西’。韩屿,还能不能想办法让终端恢复部分功能?哪怕只是最基本的探测也好。”
韩屿尝试按动终端按钮,毫无反应。“核心处理器可能烧了…需要替换零件,或者…找到一个有稳定能源的地方尝试重启。”
希望更加渺茫。
“那就靠眼睛和耳朵。”雷栋拔出腰间的战术匕首——这几乎是他现在唯一可靠的武器,“轮流警戒,休整十分钟。赵猛,处理伤口。孙小胖,尽量感知周围环境异常,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示警。”
命令下达,小队如同精密的仪器再次勉强运转起来,尽管每个零件都濒临极限。
孙小胖闭上眼,努力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撒出一张无形的破网。感知范围内,一片混沌。规则的“静滞”带来了一种粘稠的阻碍感,不再是之前那种活跃的、充满恶意的扭曲,而是一种…沉睡巨兽般的沉重压力。他无法清晰“看”到规则结构,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一些不和谐的“淤积点”和“空洞”。
“左前方…大概三百米,有个地方…规则很‘薄’,像是个缺口…但感觉…很不稳定。”孙小胖艰难地描述着,“右边…那片厂房深处…规则‘淤积’得很厉害,感觉…很危险。”
就在这时,赵猛突然低吼一声,猛地抽出匕首,警惕地看向侧前方一堆生锈的金属废料。
“怎么了?”雷栋立刻握紧匕首。
“那堆东西…刚才…动了一下。”赵猛声音沙哑,眼神锐利。
众人屏息凝神。几秒钟后,那堆看似普通的金属废料中,一块锈蚀的铁皮悄无声息地滑落,露出了后面一个…静止的诡异身影。
那像是一个穿着破烂工装的人形,但它的姿势极其不自然,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它的一条腿抬在半空,似乎正要迈步,手臂向前伸出,手指微张。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皮肤呈现出一种石蜡般的质感。
它不是雕像。因为它胸腔的位置,在缓慢地、几乎无法察觉地…起伏着。极其微弱的呼吸。
“这…这是什么?”孙小胖声音发颤。
韩屿眯起眼,忍着恶心仔细观察:“不像规则造物…更像是…人类?他的生理活动没有停止,但…似乎被某种规则力量强行‘静滞’在了某个瞬间。”
“静滞之疡…”雷栋喃喃道,想起了潜龙司内部关于规则极端变化可能性的某种推测,“不是时间停止,是规则层面的‘冻结’…这些人被困在了自己被规则捕捉到的那个瞬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另一片废墟中,传来一声短暂而凄厉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股微弱的规则波动传来,然后又迅速归于“静滞”。
这个世界,在血月黯淡的光芒下,正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无声的方式,吞噬着生命。
“离开这里。”雷栋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重新抱起静滞舱,“去孙小胖说的那个规则‘薄弱点’看看,也许能找到出路。”
小队再次出发,脚步更加沉重。他们绕开那片规则“淤积”的厂房,小心翼翼地穿过废墟。一路上,他们又看到了数个类似的“静滞”受害者——保持奔跑姿势的、蜷缩在角落的、甚至还有两个保持着互相厮杀动作的…他们如同被琥珀封印的昆虫,生命体征微弱存在,意识却可能永远沉沦在那一刻的时空片段中。
这比直接的规则杀戮更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他们接近了孙小胖感知到的那个规则“薄弱点”。那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类似防空洞入口的结构,金属大门早已不翼而飞,露出后面幽深的、向下延伸的阶梯。洞口附近,规则的力量确实显得稀薄而不稳定,仿佛一层即将破裂的薄膜。
“里面…感知不到太多东西…”孙小胖捂着额头,汗水直流,“太模糊了…但有…微弱的能量反应…”
是福是祸?
就在雷栋权衡是否进入时,异变再起!
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片空地上的空间突然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紧接着,一个身穿残破潜龙司制服、满身鲜血的身影从中跌出,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雷栋他们,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嘶声喊道:“…快跑!它们…它们能利用‘静滞’…定位…”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空间再次荡漾,数条由纯粹“静滞”规则构成的、半透明的苍白触须猛地探出,如同捕捉猎物的蜘蛛腿,瞬间缠绕住他的四肢和脖颈!
那潜龙司队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灰白,挣扎的动作凝固,脸上最后定格在极度惊恐的表情上。不过两三秒,他也变成了一个“静滞”的雕塑,只有眼中残存的绝望证明着他刚才还活着。
而那些苍白触须,则缓缓缩回了荡漾的空间中,消失不见。
雷栋浑身冰冷。
它们…“监理者”?还是“它们”的衍生物?竟然能主动利用这种“静滞”规则来狩猎!
“进洞!”雷栋不再犹豫,低吼一声,率先冲向下方的阶梯。
无论下面有什么,都比留在上面成为“静滞”的标本要好!
小队成员紧随其后,冲入黑暗。就在最后面的韩屿踏入阶梯的瞬间,他似乎感觉到洞口那层规则的“薄膜”轻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的闯入惊动了。
阶梯向下,深入一片未知的、在静滞规则下显得格外诡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