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的时节到了,黄河两岸的平原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农人。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田间地头除了传统的耕牛,还多了一些新奇玩意儿。
几个老农围着一架造型奇特的木制器具指指点点,那是天工院鼓捣出来的“代耕架”,利用杠杆和滑轮,据说两人操作就能抵得上四头牛的力量。
“这木头架子,真能比牲口还好使?”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蹲在地上,狐疑地敲了敲结实的木架。
旁边穿着打着补丁短褂的年轻后生,是墨家派来指导的弟子,他耐心解释:“老丈,您试试就知道了,省力,而且不怕累。陛下说了,好牲口要留着下地深翻,或者配种,这架子就是帮咱们省人力的。”
“陛下仁德啊……”老汉念叨着,试着和儿子一起操作起来,起初笨拙,几下之后便掌握了窍门,看着深深犁开的泥土,脸上露出了惊喜,“嘿!是轻省不少!”
类似的场景在各地悄然出现。天工院根据刘昊模糊记忆和墨家技术改良的新式曲辕犁、用于灌溉的翻车、以及还在试验阶段的“风磨”,开始小范围推广。虽然规模不大,阻力也有,但在官府的大力推行和实际效果面前,终究是缓慢地扎下根来。
与此同时,一道道政令从尚书台发出,通过驿站系统迅速传遍各州郡。
“垦荒令:新垦田地,免赋三年,官府提供种子、部分农具借贷……”
“兴修水利:各郡县需勘察境内河道、陂塘,拟定修葺或新建计划,所需民夫以工代赈,国库拨付钱粮……”
“官制改良:精简冗员,明确权责,增设‘劝农使’、‘督工郎’等实务官职,以政绩考核升迁……”
御书房内,戏志才一边咳嗽,一边将厚厚一摞各地反馈的文书整理归类。他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却比往日多了些神采。
“陛下,新政推行,虽有胥吏阳奉阴违、地方豪强暗中阻挠等情,然总体顺畅。尤其是垦荒与水利,流民归附者甚众,去岁归降的曹、孙旧部兵卒,也多安置于此,民心渐稳。”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国库消耗巨大,虽有东溟缴获及抄没逆产支撑,然非长久之计。户部已是第三次上书,请求陛下……稍缓步伐。”
刘昊站在窗前,看着宫墙外远处依稀可见的袅袅炊烟,淡然道:“告诉他们,钱粮之事,朕心中有数。开源节流,开源在前。待秋收之后,自有分晓。眼下,一切以夯实根基为重。”
他知道户部的压力,但更清楚,没有坚实的国力支撑,莫说应对域外威胁,便是维持这天下一统的局面都难。这些投入,是必须的。
“另外,”戏志才又道,“墨衡侍郎递来条陈,言及‘石炭’(煤炭)开采与应用,以及改进冶铁之法,若能成,可大幅降低军械、农具成本,提升品质。只是,需增拨款项,并协调工部与将作监……”
“准。”刘昊毫不犹豫,“让他拟定详细章程,所需钱款,从朕的内帑先支取一部分。”
戏志才微微动容:“陛下,内帑……”
“无妨。”刘昊摆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更何况,强军富民,方是根本。”
这时,熊山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陛下!陛下!俺老熊能进来不?”
“进来。”
熊山咚咚咚走进来,一身尘土,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光:“陛下,您让俺去盯着的新军操演,完事了!嘿,墨衡那边送来的新式扎甲,是轻便不少,就是样子怪了点。还有那批按照您说的‘三段击’法子练的弩手,准头咋样还不知道,但放箭是真快!就是……就是弩机损耗有点大,墨衡那边怕是又得骂娘了,哈哈!”
刘昊嘴角微扬:“能杀敌就是好东西。损耗大,就让他想办法改进。你手下的兵,适应得如何?”
熊山一拍胸脯:“陛下放心!都是好儿郎,给啥家伙都能使唤出花来!就是……整天练阵型、练配合,有些小子觉得不如真刀真枪砍杀痛快,憋得慌。”
“告诉他们,憋着。”刘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将来的仗,单凭勇力,死路一条。令行禁止,协同作战,方能克敌制胜。”
“是!俺明白!”熊山肃然应道,随即又搓着手,嘿嘿笑道,“陛下,那……西域那边,啥时候动?俺这先锋……”
“急什么?”刘昊瞥了他一眼,“仗有你打的。先把兵练好,把国内稳住。后方不稳,前方如何用兵?”
熊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听到“仗有你打的”这几个字,心里就踏实了,美滋滋地告退,准备再去操练那帮“憋得慌”的小子。
戏志才看着熊山离去的背影,轻轻咳嗽两声:“熊将军勇猛善战,性情率真,乃国之干城。只是,西域之事,诡谲莫测,仅凭勇力,恐……”
“朕知道。”刘昊打断他,“所以,才需要天工院的新装备,需要秘阁的情报,需要星晷卫的利刃,也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
他走回御案前,拿起一份郭嘉刚刚送来的密报。上面提到,秘阁安插在于阗附近的人手,发现了一些更深入的线索。不止是牲畜,近期有几个小型游牧部落也出现了人口失踪的情况,而且失踪者多为青壮。现场同样留下了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干扰心智的微弱残留波动,以及一些绝非自然形成的、扭曲的爬行痕迹。
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一个秘阁暗哨在试图靠近一处可疑的废弃古城遗址时,短暂失去了联系,回来后记忆出现混乱,只反复念叨着“绿色的眼睛……在石头里唱歌……”
郭嘉在密报最后总结:于阗故地的“平静”已被彻底打破,某种未知的变化正在加速,其威胁等级,需重新评估。建议星晷卫侦查小队提高戒备,并考虑增派力量。
刘昊放下密报,目光再次投向西方。
绿色的眼睛?在石头里唱歌?这诡异的描述背后,隐藏着“墟”怎样的新手段?那个失忆的暗哨,又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否就是它们真正的目标?